安排給張老三住下的房間有些陰暗，陽光只能從一個很小的窗戶照進來。

雖然每個人的物件都擺放的很整齊，看起來并不雜亂，但是一股奇怪的味道彌漫在房間里，讓謝江有些喘不過氣。

見到謝江走進來，一個工人在床板上翻了個身，讓自己后腦勺沖著謝江。隨后語氣很無賴地說道：

“你又是誰？沒人告訴你嗎？這活今天干不了，就算是程老爺來了...”

那人話才說了一半，張老三眼疾手快，直接一個巴掌拍在他臉上。

“喂！三哥，你打我干嘛？”

“你趕緊閉上嘴吧！”

張老三有些緊張地罵了那人一句，隨后立刻湊到了謝江的跟前。

“謝先生，那家伙不認得您，您別介意。”

謝江很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根本不在意。

“聽說你們跟土匪動過手是吧？”

張老三憨厚地點點頭，剛想要細說的時候卻又被謝江伸手打斷了。

“你們該拿的錢已經拿了，那么有些話我也直白點說。程家商號根本就沒有要招工人的意思，要用你們的是我。”

一開始那個躺著的人立刻坐了起來，其與人聽到這話也都圍了過來，盯著張老三。

“三哥，這...”

謝江也笑了笑看向張老三說道：“張老三，你應該知道你那個親戚在程家上號里算是說的上話的人。招工人怎么也算個大事，他怎么可能事先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呢？”

“謝先生，您意思是說，您自作主張把我們留下來的？”

“不錯。所以說你們現在在程家的處境很危險，掃地出門都是輕的。”

幾個人面面相覷。他們雖然是鄉下來的，但也知道這宣寧府的大商號每一個背后都有官府罩著。

“多的我也不能跟你們說。但是我能保證，只要你們聽從我的安排，絕對能保證你們不會有事。今天晚上可能會發生一些事，能不能踏踏實實把這個錢掙了，全看今晚你們夠不夠聽話。”

就在謝江給張老三這些人做思想工作的時候，嚴卓已經有些不想再等了。

把貨物從一個貨倉搬到另一個貨倉這么簡單的事情，誰來了都能做。所以嚴卓的打算是親自去見一下沈湘，希望沈家商號那邊能調一些人來做這件事。

不過當他正準備要出門的時候卻是被何丁玉給攔了下來。

“你是哪個掌柜下面的伙計？攔著我又是想做什么？”嚴卓語氣冷漠地問道。

“小的在程家做事，自然是程家商號的伙計。在這里攔著嚴掌柜自然也是有事情。”

“無論什么事等會回來再議！現在立刻給我讓開。”

盡管嚴卓已經很明顯是動怒了的樣子，但何丁玉也是絲毫不畏懼。

“先是招募工人，隨后又是轉移貨倉里的綢緞。這么大的事情嚴掌柜一句話就做了決定，是不是太不把程老爺子放在眼里了？”

嚴卓的臉色一下子更難看了。這件事本來就不能拖得太久，否則很可能就要錯過第一批前來談生意的西域商人。

不過何丁玉的說法也是合情合理，嚴卓絲毫沒有辯解的余地。在程家商號，他暫時還沒有裹挾大部分人追隨自己的威望。只能帶著心里的無奈跟著何丁玉去見了程鑫。

當謝江從張老三的住處出來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庭院中間嚴卓的馬車。

“難怪這程家一直走下坡路。我早上就給你們放了嚴卓要運貨的消息，結果這都下午了才有點反應。如此簡單明了又十分重要的事情，你們竟然拖了半天時間才有點反應。”

就這還是經過了嚴卓將近一個月的嚴厲整肅之后的結果，之前什么樣子謝江不敢想象。

謝江也無心多想，葉釗早上叮囑過他的話在腦海中響起。

“以防萬一，今天不能讓那些商號里的大人物走出這個宅子。”

嚴卓合并倉庫的決心還是堅定的，而且還不能讓他出門。于是謝江隨便捏造了幾個借口把嚴卓纏住，自己請示了再去一次沈家去借人。

雖然并不完全放心，但嚴卓還是選擇了相信謝江，讓他跑一趟沈家。而自己則是留下處理其他的事情。

出了程家的門之后，謝江和早上一樣徑直走向了那個茶樓，點了一壺茶水之后悠然地消磨著時間。

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葉釗忽然就又出現在了謝江的面前。這一次的葉釗換了一身的裝扮，看上去和一個普通商人一般。

謝江這次很主動，沒等葉釗動手就也給他斟上了一杯茶。

“葉統領還真是小心啊，不過半日的時間也要換身行頭。”

“托沈大小姐的福，王府終于能給我們多置辦幾身衣裳。自然也就有這個條件小心一些了。”

店里的幾個伙計來送過幾次的小菜。謝江甚至都沒抬頭看，從他們生疏的動作中就能猜到這些人多半不是茶樓原本的人。

只不過這些人的數量多的有點不正常，讓謝江心里產生了一絲的疑慮。難道說是世子親臨了嗎？

這種可能性謝江不敢多想，不過看著這么多人他有了一些別的想法。

“葉統領，可否借一些人手與我用一用？”

“不可。”

雖然知道葉釗有時候說話就是這樣，但謝江的臉上還是有些尷尬。

葉釗輕輕一笑，說道：“軍中有令，十月初一之前我們不能插手。”

謝江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很努力地擠出了一個笑臉。“是草民冒昧了。”

“無妨的。”

時間緩緩流過。街道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士兵越來越多。謝江出來也有一陣了，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衫之后，重重嘆了一口氣。

“謝先生怎么這么緊張？離宵禁也沒多久了，難不成你還擔心出事嗎？”

“嚴卓心思縝密，我這次回去沒法交差，他多半是能夠猜到一些什么的。”

葉釗也沒有再勸說什么。這件事留給謝江去頭疼就好了。

兩人一起走出了茶樓。葉釗目送著謝江穿過街道走向程家宅子。然而剛走到一半的時候，程家的門直接打開了。

嚴卓站在門口，看到孤身一人的謝江正在往回走，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從驚訝，到不解，再到憤怒。

一瞬間，謝江感覺仿佛整個街上的人都凝視著自己。雖然看不到身后是什么樣，但巨大的壓迫感讓謝江的心臟都提到嗓子眼了。

眼看嚴卓將要出來找自己的麻煩，謝江也顧不得太多，直接一步搶過去把所有人都推回到宅子里，順手鎖上了這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