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剛過，城南的張屠戶家來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這個客人穿著很是得體，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像是個書生。不過張屠戶家似乎并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因為在門口站了好久都沒有敲門。

一個身材有些圓潤，滿臉油漬的大漢走進了這個街口，晃晃悠悠地也來到了張屠戶家門口?？吹侥莻€奇怪的客人擋在門口，便伸手戳了他一下。

“喂！秀才，你進不進去？”大漢粗糙的聲音響起。

“啊？我不是秀才，我沒有功名的?！?

這奇怪的客人正是程元熙。這一回頭搭話的功夫，被擋住的門露出一般來，那大漢直接伸手過來敲了幾下。程元熙有些苦澀地拉著臉站到了一邊。

有些破敗的木門打開，一個身上到處都是血漬的少年探出半個腦袋。

“誰??？”

“張小哥？我是醉仙樓的，你爹知道，麻煩告訴你爹今天的肉多送兩成來?！?

少年點了點頭，又看向了旁邊的程元熙。

“這是跟你一起來的？”

“我不認識他?！蹦谴鬂h丟下一句話之后就直接走了。

“你也是來訂肉的嗎？”少年沖著程元熙問道。

“不，我...我找一個姓沈的姑娘?！?

少年眉頭一皺，精明的眼神掃過程元熙全身。

“這里沒有姓沈的姑娘，如果不需要訂肉，那客官還是請回吧。”說著少年就準備關門。

“誒等等，等等！”

程元熙急忙抓住門板，隨后又從兜里拿出幾個銅錢塞到少年的手里。

“麻煩小哥了，請告訴沈姑娘，我是程家的人，她會見我的。”

少年掂了掂手里的錢，一臉嫌棄地看著程元熙。那位沈姑娘的身份雖然自己不是很清楚，但是連老爹都對他畢恭畢敬，肯定不簡單就是了。

眼前這個像是書生的程元熙這副樣子找上門來，少年自己在腦海里已經腦補出了好幾種故事。

“誒，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行行行，不用解釋，我年紀雖然小但也不傻。你等著吧，我去問問?！?

破木門一下子關上。感覺有點社死的程元熙尷尬地捂住臉，站在原地開始思考人生。

不一會，門又被打開。

“進來吧。”

程元熙被帶了進去。院子里有好幾位幫工，一看到進來一個書生打扮的人都紛紛投來好奇地目光。一想到昨天過來硬要體驗殺豬，甚至不惜給張屠戶塞錢的姑娘，這些人都露出了一個懂的都懂的笑容。

沈湘此時坐在一個板凳上休息。灰頭土臉還帶著一絲血腥味的打扮看起來很普通，一點也看不出平時的風華絕代。不過她身上那股盛氣凌人的氣質卻是一點都沒減弱，反而因為這兩天見了不少血更加明顯。

“喏，有什么事就說吧?！睆埻缿舻膬鹤诱f道。

程元熙看了看少年和張屠戶，有些為難地說著一些不相干的話。

“爹，咱們接著干活去?！?

“嗯？”

“誒呀人家說話咱們別亂聽?！?

看著張屠戶被兒子拉走，程元熙終于送了一口氣。讓這么多陌生人看著自己對沈湘卑躬屈膝，多少還是有些抹不開面子。

“我不是讓你去我家里見我嗎？誰讓你來著的？又是誰告訴你我在這的？”

“沈老板有傳喚，小的不敢耽擱，就直接來了。我是從沈家宅子里的人那打聽到沈老板在這里的?！?

沈湘盯著程元熙看了很久。突然程元熙的肚子發出一陣咕咕叫的聲音，再看看他的起色，似乎是有些餓著了。難道這家伙一大早剛收到貼子就趕過來了？怎么這么積極？

“是不是沈棠那丫頭跟你透露了什么？”

程元熙皺著眉，低頭糾結了一會，隨后突然說道：

“還請沈老板高抬貴手，放過程家！只要沈老板答應，我們一定給沈老板一個滿意的回報！”

沈湘擦了一下頭上的汗，一邊搖頭一邊笑，笑容很無奈，還帶著一絲嘲諷。

“我放過你？你在想什么，讓我放過你？要為難你的是我嗎？是沈家商號嗎？那是朝廷。朝廷不給你文書知道什么意思吧，就是要拿你的家產去填補國庫的窟窿。現在你找到我，跟我說讓我放過你？我怎么放？”

程元熙說不出話來了。這個道理他自己也清楚，問這一嘴也不過是抱著僥幸心理，萬一沈老板真的有辦法呢？

“你現在呢，要么帶著家人趕緊跑，要么等著被查抄，要么就是放棄一切來沈家商號做個普通的伙計。別的出路我也想不到了，怎么選看你自己。”

“跑的話，可能暫時不行了。前些日子也有人想跑來著，現在正關在大牢里，等候發落呢。”

“呵。”沈湘苦笑了一聲，總算明白了程元熙這次來的目的。

嘴上說的是放過他，其實真正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收留他。

如果只是一個程家，沈湘咬咬牙，問題還是不大的。但怕就怕開了這個口子后面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和沈家有交情的同行不少，他們當中沒拿到文書的更不少。如果他們都來求沈湘收留，那沈家商號可能不出半年就要被拖垮。

“你回去吧，我考慮考慮?！?

“沈老板，求求您就幫幫程家吧，我們愿意付出代價的，只要沈老板開口?！?

沈湘抬起頭，冷峻的目光凝視著程元熙。突然，沈湘從凳子上跳起來抓住了程元熙的領子，一路推著他把他按在了墻上。

“你最好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破心思收一收。不管你是真傻還是想算計我，剛剛那種話下不為例。你記住，你們程家的家產現在是朝廷看上的東西，我不想再給你重復。你讓我動手拿朝廷看上的東西，是怕我沈家死得不夠慘，你心里不夠解恨是嗎？”

“我...我，沈老板，我沒想那么多，我只是，只是一時著急，忘了這回事了。”

“程家的事我會考慮，其他事，你少打聽?！?

程元熙被趕出了張屠戶家，有些落寞地回到自己的家里。

過了些時辰，沈湘也回到了家里。剛一進家門，沈元就直接迎了上來。

“東家，這有些剛收到的消息?！?

一封信送到了沈湘的手上。

沈湘只是簡單掃了一眼，信紙就在沈湘的手里被揉成了一團。

“消息屬實嗎？”

沈元點點頭，給出了一個很自信的眼神。

“派人去送信，把林裕給我叫回來！”

“是...”

一匹快馬當即被牽出沈家的馬廄，當天直接飛速離開了宣寧府，朝著金城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