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被帶進了沈家的宅子，兜兜轉轉來到了一個屋子前。

那看門的小斯上去敲了幾下門，和里面的人低聲說了幾句之后，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位客人。

那客人三兩步走了過去。

“小兄弟，怎么說？”

“昨天你們東家來過，兩家鬧得不是很好看。一會進去了說話聰明點，別再鬧得太難看了。”

房門打開了一道縫，那客人沖著小斯作揖了一下之后走了進去，看到了一個面相很嚴肅的中年人。

“你是詹榮的人？”

“是，小的是詹掌柜的家丁，詹同。”

詹同抬頭看了一眼上面坐著的人，心想這位估計就是自家老爺說過的大掌柜沈元了。于是從懷中拿出了一封信放在了沈元的桌子上。

沈元將信封拿在手里端詳了一番，火漆印倒是還在，不過沈元并沒有打開。

“你跟了詹榮多少年了？”

“算起來，這是第十三個年頭了。”

“這才半天的時間，詹掌柜就這么急著要找我們，目的是什么事呢？”

“我家老爺的所求都在信里，小的并不清楚，還請沈大掌柜自行過目。”

對于這番說辭，沈元倒是并不覺得意外，但也沒有讓他放下對這個詹同的懷疑。他來的實在是太快了。若不是來尋求和解，那和可能就是別有用心。

沈元沖著門口招了招手，把那名小斯叫了過來。

“把這個拿給東家看看。”

小斯拿著信箋快速離開，只剩下詹同和沈元。在沈元有些審視的目光下，詹同有些不自在，但又不敢亂動。

“你家老爺就沒覺得，他這封信寫得太急了些嗎？”

詹同憨厚地笑了笑，有些靦腆地說道：“這些事我不懂，我家老爺說什么我照做便是，其中的講究老爺說了我也聽不明白。”

沈元不再說話，兩個人就這么靜靜地等著。過了一陣，敲門聲響起。

剛才的小斯推開了門。

“大掌柜，東家有請。你也來吧。”

兩人被帶到了沈湘的書房。詹同微微驚訝了一下。沈家商號的東家被自己的女兒擠掉這件事雖然聽到了一些風聲，但親眼目睹還是有些難以相信。

沈湘放下了手里的信，叫了人來給詹同賜座上茶。

“現在程家內部是什么情況？”

“我也不知道。”詹同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風聲來得很突然，這半天內我們東家什么也沒說，我只知道大伙心里都沒底。”

沈湘又看了看詹榮的信。信里的內容相當模棱兩可，沒有要明確反水程家的意思，但也沒有要和程家同舟共濟的苗頭。

“你來沈家，詹榮真就什么都沒跟你說？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詹同還是搖頭：“老爺什么都沒交代，只說讓我把信送來。”

沈湘送走了完成任務的詹同。對于詹榮的意思，沈湘心里已經大概有了一些了解。

“元伯，這個詹榮能力怎么樣？”

“東家是考慮要把他收到咱們沈家的商號中？”

“嚴卓這一批人要處理掉，沈家商號空缺出來的位置太多了，總要多考慮考慮。”

“這里到底不是金城啊。”沈元有些惋惜地說道。

這幾天沈湘仔細研讀了爺爺留下的諸多資料，對于涼州的絲綢貿易有了一些新的見解。

要是比能力，金城那些個大掌柜可謂個個都是人中龍鳳。畢竟都是極為激烈的競爭中帶領商號生存下來的，每一個人都有有些手段。

而在宣寧府，背靠著巡撫衙門，大家經商更多比的是后臺，是背景，是人情世故。相隔不遠的兩座城，同一個行當，呈現的卻是兩種不同的生態。

“金城的人固然好，但是在這宣寧府，他們以前吃得開的那一套未必有用。我就怕他們適應不了宣寧府做生意的規矩，來了之后事情沒少做，卻都是拖后腿。”

“哈哈哈這個東家盡管放心。”沈元笑著說道。“都是精明到頭發絲里的人物，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習慣的。”

之前排林裕去金城拉人是一拍腦袋就做出的決定，但是仔細一想，還是需要試一下這些人是否能跟沈家商號契合。

“元伯，程家背后的人是誰啊？”

“東家問這個干嘛？具體是誰我不清楚，只知道是知府手底下的人。至于知府本人跟程家就沒什么關系了，更不用說再往上的布政使和巡撫大人。”

沈湘思考了一下，這樣的級別頂天了也是不可能跟高文升這個二品大官叫板的。雖然高文升并不是自己的靠山，不過只要把握的好，狐假虎威一番還是夠用了。

“幫我給程鑫送一封信，我們晚上去拜訪一下。至于我要做什么，過幾天元伯就知道了。對了，林裕去了金城那邊，元伯有辦法聯系上他嗎？”

林裕的動作雖然隱秘，但是并沒有瞞著沈元。如果現在還有人能夠主動聯系上林裕，那就只可能是沈元了。

“有，不過需要時間，約莫要四五天的時間才能有回信。”

“四五天夠了。元伯幫我也給林裕送去一個消息，讓他加快動作，同時提前讓一些人來到宣寧府這邊。”沈湘說道。

“直接讓那些人過來？東家，他們可是要頂替嚴卓那些人的，這么早讓他們過來不會打草驚蛇嗎？”

“不用擔心，我心里有數。元伯盡管去安排便是。”

沈元見沈湘的態度很堅決，也很自信，便不再猶豫，直接返回到書房提筆寫下了兩封信。

兩封信很快被送到了沈湘的手里。給林裕的信簡單明了，沈湘只是掃了一眼就讓人封起來送出去了。

給程鑫的那封卻還給了沈元。

“元伯，幫我告訴程鑫，兩家結親的事我還想再跟他聊聊。”

“東家的意思是？”

“讓沈棠嫁過去。”

沈元點了點頭，奮筆疾書加上了一些話。隨后這封信也被封了起來送去程家的宅子。

沈棠是沈湘年紀最大的妹妹，只不過是妾生，和沈湘嫡長女的地位比不了。

母親楊氏只有自己一個女兒，爺爺還在地時候重視的孫輩也只有自己一個人。這導致所有的弟弟妹妹都沒什么存在感。

沈湘回到了內宅，來到了學堂外。

里面傳出弟弟妹妹們亂糟糟的讀書聲，其中還夾雜著嬉皮笑臉地打鬧聲，聽得沈湘有些頭疼。

角落里，一個鵝蛋臉，柳葉眉，五官很溫和的女孩靜靜地坐在那里自己看書，和周圍的小孩子有些格格不入。

沈湘的心里小小的愧疚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平復了下來。門當戶對的，哪來那么多狗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