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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風雨

這是一棟四進的院落,只那漆黑的門檻就有半人高,推開大門,斗拱交錯,黃瓦蓋頂。

許風迎面走了進去,是一道回廊,兩旁種著許多名貴的翠植。地面俱是用白玉鋪成,兩旁立柱刻著張牙舞爪的蟒龍,嘴里還叼著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即使在黑夜,也是亮如白晝一般。

他穿著一身真紅對襟大袖袍,衣服用金絲鉤描了鱗爪,彩粉點綴龍身,在黑夜中散發金光,燁然如神人。

好像是結婚,許風有點興奮,他還從沒見識過。

走廊的勁頭是一座屋子,里面亮著暖黃色的燈,同樣是極盡豪華,窗戶上雕著各樣奇珍異獸,俱都是涂成紅色。紫亮色的房門上左右鑲著金鳳,古樸大氣,許風輕輕地推開門,走進屋里。

屋里一張八仙桌,幾張椅子,一張紅漆描金鈿花龍紋架子床。

床邊坐著一個人,身姿卓越,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櫻桃小嘴,涂著胭脂。頭上卻蓋著紅布,看不到臉讓人遺憾。

這人兩腿修長,楊柳細腰,身披鳳冠霞帔,胸前撐起一道驚人的弧線,精致的鎖骨如同一件絕品珍玉,讓人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瀆。

只此打眼一看,便知是一位絕世佳人。從那紅布下傳來了一個聲音,婉轉動聽,讓人如沁甘泉,哪怕是這世上聲音最好聽的靈鳥也絕叫不出這樣的聲音。

“夫君,時日不早,我們早些歇息吧。”

許風的心情有些激動,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過這種事倒是不用人教。

當下伸出手來,激動的心,顫抖的手,緩緩的伸向蓋頭。

“當——”

街上傳來了打更人的聲音,已經是三更時分,街上寂靜無人。

許風猛地驚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剛才只差一步就能看到佳人的臉,這倒真不是個時候,以他閱片無數的經歷,也從沒見過這樣一個美人,只是看一眼就讓人回味無窮。

紛亂的思緒從天外收回,混沌的腦海于此刻慢慢鎮靜。

他仍是處于一種極度危險的境界,此時渾身如針刺刀削,抽筋剔骨。體中百十塊血肉在抽動,如同撞鐘一般,那是他于生死之際爆發出驚人潛力的反饋。

他整個人癱倒在地上,眼前是那脖子已然少了一半的尸體,后背有些濕潤,觸感似長在逼仄墻角中的青苔,那是頸部動脈處流失的血,在地上緩緩蠕動。

看起來一切都結束了?

不對,一股靈光劃過腦海,這里應當是還有一個人才對。

許風轉動著腦袋,頸部的劇痛他并不在意,他看到了一雙復雜而又焦急的眸子。

蘇方并沒有趁機殺掉他,要知道剛才他已是毫無反應能力才對。

蘇方已經接好了雙手,心里復雜而又猶豫,嘆了口氣,對許風指了指地上的東西。

許風拖動著沉重的眼眸看去,地上是一百兩紋銀,一小串銅板,以及那本顯露出表皮的長生經,一切因果都由此物起,倒真是個禍端。

兩人的眼睛在不經意間對視,他們都明白了互相的想法。

“你先挑。”

許風先張嘴,即使許風幫助了蘇方殺掉了行遇道人,兩人的地位境遇依舊是不對等的。

蘇方拿了五十兩,那本吸引著行遇道人,不惜為此殺掉薛師叔的長生經卻是看都不看一眼,把銀子揣進懷里沖許風點了點頭。

“我來處理,你走吧。”

許風微微站起身,身體的疼痛依舊是在折磨著他,腿上像被打進去兩顆鋼釘,小腿肚子顫抖,臉上冷汗直流,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他弓著腰把幾樣東西拿住,身上的衣服被鮮血染的通紅,稱得上一件血衣。臉上滿是血漬,如惡鬼爬到人間,似惡魔前來索命,這個樣子,只怕到街上別人看到一眼就會被嚇暈。

許風弓腰低頭,走出了這間可稱得上不詳的房屋,只怕是以后再也沒人敢住。

蕭瑟的秋風吹在身上,許風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解脫,但是這事絕沒有結束,他的腳步微微堅定下來。

蘇方目送著自己這便宜師弟走出院門,心里默念了一聲祝你好運,轉身看著師父的尸身。

他思考了一會,面帶決絕,轉身掏出匕首,來到了師父面前。說了一句對不起,果斷揮下匕首。

刀尖首先是感到一絲阻力,然后無比順滑的插了進去,整個前端已經完全沒入,只留下了一小節在外面,鮮血流了出來,順著末尾滴在地上。

蘇方感覺已經插到底,扶著頭轉了兩圈,一個圓滾滾的、跟西瓜一樣的東西掉在地上,撲騰了兩下就沒動靜了,只有那略帶震驚的眼和嘴還在默默訴說著什么。

他左右看了看,走進里屋,從嶄新的床鋪上撕下一塊紅布,把腦袋包裹起來,掛在腰間。

他接著走出屋門,站在院子里,右邊是一間廂房,那是自己住的地方。左邊則是伙房,那富商為巴結行遇道人特意請自家廚子白天來做飯。

夜色很靜,連日的烏云還是沒有散去,遮蔽著明月,似也是在遮蔽黑夜下的罪惡。

蘇方走進了伙房,出來的時候,左手里提著一罐子油,右手抱著一把柴火,手心里還攥著一塊火石。

這倒真是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他把柴火堆在無頭尸身上,把一罐子油整個潑在上面,接著用火石打著火。

一股帶有魔力的紅色出現,迷人而又絢爛,并很快散布開來。似是有生命一樣,跳上桌子,爬上房梁,席卷一切視線內的東西。

這一切早已進不到蘇方眼中,他回到西廂房,拿好自己的物品,腰上別著個頭顱,頭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那熊熊燃燒的火焰以及眾人高呼救火的聲音,似是在哭訴著什么。

連日的烏云似是終于修成正果,天邊一聲怒吼,惹來震震驚鳴,云脈中白光涌現,好似龍蛇起舞。

平地一聲驚雷,一場秋雨自清晨落下。

雨水滋潤著干涸的大地,洗盡房屋的塵土,也沖刷了街上的煙火氣。

許風這會正和老白頭坐在燒餅鋪子支的棚攤下面看雨,他赤裸著上身,正借火爐散發出的熱力驅寒。

街上的人變少了,一些老人就披著蓑衣,腳上穿著木屐,或是拿了些東西,匆匆往家趕。

更多的則拿著傘,有黃的,有紅的,一些富有人家的傘上面還有著花紋圖案。

許風不住地打著哈欠,老白頭怕他凍著,坐在前面幫他擋著飛濺的雨水,還不住責備他。

“你這娃兒,出去一趟還不小心把衣服丟了。”

許風的衣服當然不是不小心丟的,那件衣服已經被血水浸泡透了,自然沒法再穿。

事實上,昨天晚上他出了宅子根本沒走遠,而是找了附近一戶還有光亮的人家,坐在墻根下,借著窗戶透出的燈光翻看起了《長生經》。

許風抱著上學的時候老師檢查背誦的心態,借光背誦完了一整本《長生經》。

不過背完以后他還是不明白腦海中的那段長生經,以及從行遇道人體內傳來的內力是怎么回事,只是把這事默默記在心里。

倒是屋子里估計是一對年輕夫婦,精力旺盛,半夜不睡覺。擾的許風背書的時候心神不寧,在嘴上默念:

“我讀春秋的。”

他倒不是不信蘇方,他們倆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螞蚱,直到聽見燒木頭的聲音傳來,那懸著的心才總算放下。

許風把被血浸透的上衣脫了下來,還預防著血滴在褲子上,要是褲子也沾上血,就得一絲不掛了。

這里位置比較偏遠,鮮有人來,火一時半會還沒大起來。許風用血衣包裹著書,一股腦扔進燒的正旺的屋里,火很快掩蓋了衣服。

一股燒焦的味道散開,許風趁著沒人來,溜走了。那處亮著燈的窗戶里傳來女人的驚呼跟男人不滿的聲音,顯然火害了他們的好事。

想到這,許風又接連打了幾個哈欠,那五十兩他則是埋藏在他常去的那條河邊的石縫里,身上只裝了幾個銅板。

街上人來人往,李二娘也不做餅了,一臉憂愁,雨明顯影響到了他的生意。

憂愁的二娘倒也別具一番美貌,許風卻還在想著昨晚夢里的女子。用老白頭的話他這是動春心了,許風倒是不以為意。

“結婚?結什么婚,婚姻就是進入了生活的墳墓。”

許大豬蹄子兩輩子也沒摸過女生的手,搞得老白頭一臉神秘地說他不懂不懂,嘿嘿的沖他笑。

許風心里不屑一顧,這老乞丐怕也是個見過沒吃過的主,不然怎么一大把年紀還在街上打光棍。

雨終于停了,一束陽光自云中落下,帶出了一片彩虹。

人們管它叫龍吸水,說是會吸干當地的水,紛紛走出家門拿起鍋碗瓢盆敲了起來。

許風一陣無語,倒是眉頭舒展開的二娘比剛才好看多了。

這場雨某種意義上幫了他大忙,據附近人講,在火勢馬上要燒到別的房屋的時候,可能是老天有眼,降下了這一場大雨。

雨水還洗刷凈了許風身上的痕跡,就是他現在更冷了。

不過因為行遇道人那股內息反而幫他恢復了身體,就連掐他的時候脖子上留下的手印都沒了,他倒是能挺住。

那道內息還增加了長生經的熟練度,許風早上一看面板,原本他估計這功法一天也就漲一兩點熟練度,今天一看已經到了20/100。

地上的積水順著縫隙深入大地,為來年的播種做好準備。

房上的水珠沿著房檐落下,累累如珠,頗有點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感覺。

許風感覺雨不會再下了,看準水滴滴落的間隙,一股腦跑了出去,惹得老白頭一陣笑。

“這孩子還是這么毛躁。”

穿過兩條街,許風來到了一家估衣鋪,是城里專門賣舊衣服的店鋪。

估衣鋪,也叫舊衣店,富裕人家有穿剩下的或者不想要的衣服,就會送進當鋪。

說是當,其實就是賣,那些衣服基本不會被贖回去,就成了死當,就在這里售賣。

平時就把這些衣服賣給普通老百姓,也會收普通人家的衣服,再轉手賣給更窮苦的人家。

許風挑了一件成色還可以的舊上衣,不值多少錢,就買了直接穿在身上。

那五十兩是個大麻煩,別說花出去,就是拿出來就要平生禍事。不過那一串銅錢倒是解了燃眉之急,加上自己的一些存款,倒是夠他花了。

許風眼睛掃過估衣鋪,目光突然在一處停留了下來。

東來客棧的大門被人推開,進來的是一個大漢跟一個瘦子,這對組合倒是頗有趣。

趙四一看人就知道不簡單,那個瘦子倒是其次,大漢估計是位貴客。

他身旁這個瘦子正不時點頭哈腰,滿是討好。

“據小人所知,那道爺是在東來客棧住了兩天才搬去那里。”

壯漢跟趙四出示了一塊牌子,趙四臉色一變,瞬間變得恭恭敬敬。

“不知貴客來此,有失遠迎,請問是吃飯還是打尖。”

壯漢聲音粗獷洪亮,做事雷厲風行。

“小二,我且問你些事,前幾日住在這里的道人,最近可曾見過什么人。”

趙四腦袋一轉,知道是出事了,當下不敢隱瞞。

“自是有不少,那城里富商老爺經常來請仙師吃飯,還有不少人想拜入門下。”

他又想了想,打趣道。

“就在前日晚上,還有個小乞丐也妄想拜入仙門,真是不識好歹。”

“哦,乞丐?”

許風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這會他正把一件衣服塞給老白頭。

那衣服比較舊了,黑布織成,是一件外套。肩膀上有個口子裂了,打了個補丁,但卻很厚實,里面塞著些類似棉花的東西。

老白頭連連拒絕,卻是架不住許風的好意,只能把衣服穿上,心里暖洋洋的,嘴上卻沒落下。

“你這孩子,可不能瞎糟蹋錢,你長身體的時候,要吃點好的。”

光這兩件衣服就把身上的錢花了大半,許風也不在乎,他跟老白頭之間的感情也不用多說。

至于他自己的衣服,他狠了狠心,用灰抹了兩把。

他是乞丐,穿的太好就討不到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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