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千三十:張大千一九二九年交游考及其他
- 萬君超
- 1613字
- 2023-02-17 16:41:24
[一]曾熙(農髯) 己巳(一九二九)
釋文:老髯之髯白于雪,子髯虬翠如墨。
一十二年幾席親,每出一幅人嘆絕。
米書嘗作內史觀,子畫應為好古得。
未必古人勝今人,此語難與世解說。
不貴人相貴我相,自寫面目留本色。
松下曖曖云氣深,恍若置身天都側。
蜀中兄弟稱坡髯,書畫到今名不滅。
愿子策力抗前哲,再見岷峨生光澤。
落款:己巳二月,農髯熙題于戲海樓。
鈐印:曾熙之印(白)、農髯(朱)
曾熙(一八六一—一九三〇),譜名昭銜,榜名榮甲,更名熙,字子緝,號嗣元、士元,晚號農髯、俟園。齋號永健齋、游天戲海之樓、心太平庵。湖南衡陽人。光緒二十九年(1903)二甲一百二十一名進士,后任職于湖南教育界、咨議局、省議會等。一九一五年秋,應李瑞清(清道人)之邀留在上海鬻書。工詩文,擅書畫,門下弟子數十人,如馬宗霍、黃曉汀、張善孖、張大千、馬企周、朱大可等。曾卒后,眾弟子在上海成立曾李同門會。著有《左氏問難》《春秋大事表》《歷代帝王年表》《和陶詩》及書畫錄、文集、詩集等若干卷。
張大千拜曾熙為師的具體時間,以往一直公認為是一九一九年。曾熙在題畫詩中有“一十二年幾席親”句,己巳年(一九二九)上推十二年即一九一七年(丁巳)。曾熙在《張善孖畫例》中亦有云:“髯居海上之三歲,季爰(即張大千)居門下。”王中秀、曾迎三編著《曾熙年譜長編》云:“此際,馬企周、張大千到上海。春,張大千執贄拜于門下,復攜張大千拜李瑞清為師。然張家不同意其留滬學書,不得已,張大千隨二哥張善孖東渡,赴日本學習染織。”
馬宗霍《書林藻鑒》:沈曾植有云:俟園于書溝通南北,融會方圓,皆能冥悟其所以分合之故,如乾嘉諸經師之說經,本自艱苦中來,而左右逢源,絕不見援據貫穿之跡,故能自成一家。昔人以“洞達”二字評中郎書,若俟園之神明變化,斯可語于“洞達”矣。
王削穎《曾農髯軼事》云:農髯寬衣博袖,古貌古心,其名刺用大紅帖子自書“曾熙”二字,字大及寸,猶有清代遺制,為共和后所罕見。平常與人往來之便條與說帖,恒不署名,而蓋“曾宅”木戳于末,字跡與所書屏聯相仿。人以出諸先生之手,多寶藏之,實則概由其家人庖代,善書及于仆廝,風雅又可想見矣。
趙眠云《悼曾農髯先生》云:前年有族子某,自本鄉來滬上,因遭兵禍,求先生周恤之。時先生手中適乏現金,乃以己所書若干件贈之,不足,又益以舊藏名人書畫若干軸,謂爾持此鬻于人,可得多金,并一一示以所值價目,謂無急于脫手,致不能多獲,其人遂挾之以去。聞后曾報告先生,謂至家其余五百余金,路上川資,猶不在內云。先生喜蓄名人書畫,而又不難割舍,性極曠達。謂玩愛之物,必據為己有,不以讓人,亦太愚矣。物未有常聚而不散者,先后終歸一散,自我聚之,何不可自我散之乎?
鄭逸梅《曾農髯之惜名》云:有方蘭皋者,農髯之鄉人也。去歲(一九二九年)蘭皋有事來滬,訪農髯于其寓邸,他鄉故知,倍極歡洽。時氣候燠熱,蘭皋手揮一折扇,農髯取觀之,則己之手筆,于二十年前藻貽蘭皋者。自覺筆力稚弱,不可示人,乃索諸蘭皋而撕毀之,窮一日之力,精心成佳構以為償。其惜名不茍有如此。
馬宗霍《穀子隨筆二》中記曾熙評近人書法云:如袁世凱、康有為亦有可喜處。袁書如沙漠萬里,康書如鱷浪千尋,皆有兇橫之氣不可當也。故袁為政霸,康為學霸。揚子云云:“言,心聲也;書,聲畫也。聲畫形,君子小人見矣。”信哉斯言。又,四明有王慕曾者,自云善相,常出入髯師家,大言欺人,直江湖之流耳。髯師因戲之曰:“余亦善相。”王曰:“公何所師?”髯師曰:“余師圣賢。”王詣問其說。髯師曰:“‘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此孔子之相術也。‘胸中正,則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于其人也,觀其眸子。此孟子之相術也。”又曰:“相有內外,外相以氣為主,內相以志為主。無志與氣,不足相也。”
張善孖、張大千挽曾熙聯:揮毫與梅庵缶老齊名,北派南宗,試問一代書家,虎臥龍跳誰抗手?及門似長公潁濱昆季,東涂西抹,愧對數行遺墨,山頹木壞劇沾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