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完廚房的獄卒們，陸沉轉頭看向劉三，低聲道：“劉叔，庫房里有年份高點的酒么？”

“有，最里邊的那個地窖里，有十多壇二十年以上的好酒。”

劉三點點頭道：“這些好酒是專供校尉和都尉的，其他獄卒若是想喝，得自掏腰包才行。”

陸沉詫異道：“獄卒喝酒還得自己花錢？”

“那必須啊。”

劉三咧嘴笑道：“不止喝酒，還有吃肉，都得掏錢。”

“看來其中暗藏玄機啊。”陸沉摸了摸下巴。

“算不上什么玄機，只是一點斂財的手段罷了。”

“上頭每個月給廚房撥的款就那么一點，只能保證獄卒和犯人的吃點青菜喝點稀粥。”

“獄卒大多都不是窮人，哪能忍得了天天喝粥吃素，天天跟我抱怨，讓我把他們生活開好點。我沒有辦法，只能找陸彬抱怨……”

“那家伙腦子比我靈活得多，眼珠子一轉，很快給我想了個辦法——他讓我自掏腰包買了酒肉，想吃的就得花錢買。”

劉三笑著解釋道：“我一開始還不愿意，嘗試了一次，便發現獄卒們很是支持，打那以后就堅持了下來。”

“我還說你怎么能存下那么多銀子。”

陸沉感慨道：“原來是陸叔給出的主意。”

“嗨……”

劉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誰讓你叔沒有修行的天分，只能想辦法多弄點銀子，讓自己過得舒服一些。”

“……”

陸沉頓時沉默了。

看來劉三給他銀子，真不是為了讓他傳宗接代，而是把自己修行的夢想，嫁接到他身上罷了。

就在這時，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

“放飯的時間到了了。”

劉三揮揮手道：“行了，我不跟你多說了，你自己去庫房里拿酒吧。”

“好。”

陸沉看著劉三撲到灶臺上忙活，扭身進了庫房。

……

黃字號，第九小區，九號房。

陸沉將一壇二十年的梨花白遞給戒怒，自己則捧著一只烤雞啃了起來。

戒怒隨手一掌劈開酒壇的蓋子，狠狠灌了一口酒，道：“聽別人說你小子升官了，看來是真的。”

“你咋知道的？”

陸沉頗有些好奇。

楊林被他氣死之后，第九小區就只有戒怒一名犯人，戒怒哪得來的消息？

“有個天牢衛是我師弟，下午跑來陪我聊天，說起過你。”

戒怒用衣袖擦了擦嘴巴，嘿嘿笑道：“聽說你小子破了一件大案，天牢高層肯定得給你獎勵，要不……你幫忙求個情，把我給放出去。”

“你長得不咋樣，想得倒是挺美。”

陸沉翻了個白眼道：“你把戶部侍郎的兒子給打死了，別說我破了個案，就算我救萬都尉的命，也不夠換你出去啊。”

“他姥姥的，那個畜生當街強搶民女，和尚我不該殺他么？”

戒怒氣憤道：“若不是他有個戶部侍郎的爹撐腰，恐怕早就有人殺了他。”

陸沉撇撇嘴道：“你要不是懸空寺出來的，按照大景律法，早就該殺人償命了。”

戒怒氣不打一處來，瞪大眼睛道：“……和尚我是行俠仗義！能一樣么？”

“你是好人，行俠仗義；他是畜生，惡貫滿盈。”

陸沉咬了一口雞翅膀，吐槽道：“他能活到那么大，是因為他爹；你能好吃好喝在這待著，是因為你來自……嗯，曾經來自懸空寺。”

“你小子到底啥意思？”

戒怒氣得將酒壇放在地上，狠狠盯著陸沉。

“……你這禿驢也太蠢了。”

陸沉嘆了口氣，緩緩道：“我的意思很簡單，雖然我沒辦法救你出去，但有人可以救你啊。”

戒怒總算反應過來，連忙搖搖頭道：“不行，不行，和尚我早就被懸空寺逐出山門了，怎么好意思讓他們來救我。”

“逐個屁。”

陸沉聽得直翻白眼，“懸空寺若真把你逐出山門，即便不廢了你的武功，也不會讓你帶著慈悲大師的筆記離開。”

這禿驢的師傅是羅漢堂首座，懸空寺排名前十的絕頂強者。戒怒能入得了他的法眼，絕對有不俗的地方，豈會輕易將其放棄？

這位大佬怕是特意讓戒怒到江湖上行走，以此磨練心性，將來隨便找個理由，就能讓他重歸山門。

可惜這位大佬打死也想不到，戒怒剛下山沒多久，就被抓到了天牢。

戒怒皺眉道：“這是何意？”

“沒啥意思……”

陸沉撕下一根雞腿，將剩下的烤雞扔到戒怒的銅缽里，道：“這段日子我準備苦修金鐘罩，就不來看你了，烤肉和美酒會讓其他獄卒按時給你送來。”

“啊……哦……”

戒怒還在思索陸沉話里的意思，根本沒注意到陸沉已經起身離開。

……

路過燕子李的牢房，陸沉扭頭看了一眼。

燕子李閉著眼睛靠在墻邊，裝著桂花糕的油紙包放在身旁；上午陸沉給他打的粥，完全沒有動過，還靜靜放在鐵欄下方。

陸沉微微搖頭，沒有打擾，迅速離開此處。

……

出乎陸沉意料的是，天牢很快便解封了。

就在獄卒們吃完飯沒多久，張耀領著一群天牢衛，抬著孔四愣子和一名獄卒的尸體，急匆匆沖進了天牢。

尸體上蓋著厚厚的白布，圍觀的獄卒沒一個看清他們的死狀。

鄭楚和其余三名校尉接到消息，迅速趕到停尸間進行查探。

經過檢查，孔四兩人的死狀極其奇怪，跟案情里的其他犯人一樣，完全不符合一般的死法。

隨后，鄭楚在孔四的懷里，找到了一個草人。

這個草人扎得極為精細，頭上貼著一張布條，背后還插著數十根銀針。

鄭楚等人看清楚布條上的字，頓時就給嚇了一跳。

四名校尉和鄭楚達成一致，這個案子必須上報給老統領。

在老統領沒有做出決定前，這些尸體由四名校尉輪流看守，不能出現任何紕漏。

為了不再引起獄卒們的恐慌，鄭楚決定立即解封天牢，天牢衛們則從哪來，便回哪去。

“萬大人說你有權知道這些，讓我告知你細節。”

陸彬講完事情的經過，低聲道：“他還讓我給你提個醒，這段時間低調一些，千萬別說漏了嘴。”

“請陸叔和萬大人放心，我知曉其中的輕重。”

陸沉笑著點點頭，跟陸彬打過招呼，起身朝自家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