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進去通傳了，一會兒出來一個打扮頗為樸素的丫鬟，帶了他們進去。

殿內也不似千施想的那般好看，裝飾典雅，色調簡單，一點兒也不像皇后寢宮。

丫鬟說，讓他們稍等一會，皇后和德妃現在給小殿下喂藥，等會兒就來。

她送來了茶水果點等物，有千施最愛的梨花糕。

早上因為沉浸在自己當晚尷尬里，千施連早都沒過，這會兒確實覺得有些餓了。

千施有點兒想吃。

儀態儀態，不能忘。

千施收回了落在梨花糕的眼神。

她要是乖乖坐著，表情再淡漠一點，就還是那個北厲的冷美人，沒人會發現公主早換了芯。

不一會兒，千施聽到了一聲溫柔的“慢點。”

一個小孩跑了進來，穿著明黃的外衣，玉雪可愛。

小小的人表情淡淡的眼睛黑溜溜的站在帷幕旁盯著千施看。

千施也看他。

“你……”千施正要同他說話，他轉身就跑了。

蘇嬤嬤見千施疑惑，“這是皇長子，懷笙。皇后娘娘的孩子。”

千施想，這暴君還挺會生，孩子表情像是縮小版的他。

有點兒好看的過分了。

一會兒，從后殿出來一個年輕女人，妝容淺淡，帶著溫柔的笑意。

她走過來，溫溫柔柔一句：“妹妹來了。”

想必這就是皇后趙以裳。她身上帶著淡淡的香，模樣極為親和，讓人想接近。

趙以裳看到千施時愣了下，盯著她清冷的面容好一會兒，像是在確認什么。

千施明白，皇后可能是將她認成廢后了。

不過片刻，她又釋然了。當真溫柔寬厚，見到自己夫君的新妾，都能坐懷不亂。

千施行了楚禮。

“妹妹身體可好些了？”

“多謝皇后娘娘關懷，好多了。”

那個小孩兒還站在一株長青樹旁看，趙以裳喊了他過來。

“笙兒，見過你施娘娘。”

笙兒跌跌跌的跑了過來，躲在了趙以裳懷里，黑露露的眼睛還一直瞧著千施，帶著些好奇。

孩子生的可愛，千施沒忍住逗他，“小殿下可認得我？”

笙兒盯著她看了會兒，說：“見過，一幅畫，像畫呢。”

他聲音又細又小，軟軟綿綿的，像是剛學會說話。

千施頓了下，“畫？”

趙以裳接言，“笙兒是覺得施娘娘好看，覺得像畫，是嗎？”

笙兒扭頭看他母后，沒否認。

趙以裳又繼續說，“剛才德妃還在這里，現在有點兒事回去了，要不然她可以替你把把脈，看看身子。”

她淺笑，“德妃可是有神醫之稱呢。”

千施也陪笑，幸好神醫不在，要一把脈，她稱病的事可就穿幫了。

千施如坐針氈，聽皇后有一句沒一句的聊。

她突然想起逢年過節，家里七大姑八大姨聚在一起聊八卦時，她恨不得把耳朵堵上，一般都躲在房間不出來。

可現在，她不得不坐在這里，聽她那怨種老公的大老婆說些沒意義的話。

千施被自己這想法驚到了。

她又一次感嘆，封建糟粕害人不淺。

不但三妻四妾，還讓三妻四妾和睦相處。

她覺得自己運氣不好，怎么就沒穿到女尊文里，可以三夫四妾那種……

在一半時間走神一小半時間應付皇后，剩下的一小半看暴君可愛的崽，千施終于熬到了趙以裳說，有時間可以多來走動，與后宮妹妹們和睦相處，照顧好陛下，盡早為皇室開枝散葉。

千施禮貌拜別。

出來時，笙兒也悄悄跟著。

不遠不近的距離，他躲在盆栽后，可樹苗苗太小，根本擋不住他。

千施失笑，可也沒揭穿他。

在車攆上問嬤嬤，“小殿下不愛說話呢？”

嬤嬤低聲說：“太醫檢查過，沒有問題，可小殿下都三歲了，也不愛開口。我聽宮里人議論，說是煞星帶走了小殿下的福氣。”

“？”

“娘娘有所不知，這宮里原本有兩個孩子。娘娘可還記得老奴說過的廢后？”

千施點頭。

“四年前，海棠宮的廢后和蕙仁殿的娘娘幾乎是一前一后懷的龍子。廢后先生了，是位皇子，隔了幾天，皇后娘娘也生了位皇子。

懷笙殿下平安長成了，可一直不愛說話，也不愛理人，別人都傳，皇后之所以生了個傻皇子，都是廢后孩子害的。”

“那與廢后的孩子有何干系？”

“廢后生的皇子沒多久就沒了，先天不足，又時常受到驚嚇。別人都傳，是早夭的皇子帶走了懷旌殿下的魂魄。”

“……”

這等荒謬也有人信？

“為何會受到驚嚇？”

蘇嬤嬤掀開簾子看了眼外頭，沒人路過，才低聲說：“海棠宮的廢后，是個瘋女人，經常半夜有人聽到她在哭。陛下又從不允許她出來見人，就連生孩子，也是找了宮外的穩婆來。幼子得不到母妃照顧，又因乳母疏忽，身體就越發差了，沒多久就沒了。”

“陛下也不管管？”

“陛下自然是管的，但那段時日陛下御駕出征東霖，不在宮里，等到陛下回宮，小皇子已經救不過來了，陛下認為廢后有照顧不周之錯，就將人囚禁起來，沒多久廢后也沒了。”

“嬤嬤，你可知，廢后是怎么死的？”

蘇嬤嬤嚇的忙跪地，“娘娘……”

她勸阻的話還沒說完，千施聽到幾聲怒罵和低哭。

那哭聲極可憐，壓抑著抽泣。

千施往外看，見一個宮女跪在地上，被幾個太監和宮婢踢踹。

蘇嬤嬤說：“……那是廢后的貼身婢女，肯定又被淑妃的人收拾了。”

見千施皺眉，她又解釋，“淑妃和廢后一直不睦，現在兔死狗烹也是可憐。”

“那丫鬟現在在何處？”

“廢后宮里的人誰敢要，她現今不是在碌林庫，就在東廠別苑。”

碌林庫和東廠別苑都是楚宮里最差的差事，一般犯了錯的人才會被發配到那里。

千施遠遠瞧著，那邊的懲罰還沒有停，她沒下轎攆，也沒阻止。

“嬤嬤，走吧。”

蘇嬤嬤為新主子識時務又不多管閑事感到欣慰，“娘娘，在陛下面前，可萬不可提起廢后的事。”

她苦口婆心的叮囑，“在楚宮沒人敢提起廢后，也不能提。兩年前一個朝臣在早朝時妄議，被陛下處了極刑，全尸都沒留著。”

千施淡然道：“我知曉了，多謝嬤嬤。”

千施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年過半百的婦人，總覺得她對自己過分親熱了些。

轎攆往海棠宮，還未到宮門，就有淡淡花香。

剛進殿內，連翹迎了上來，說陛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