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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窮途末路貴人相助,緣識金輪指點迷津

“外面?”川烏一臉好奇。

“這是金輪族長專門為庇護金輪一族建的隱境,與外面幾乎沒有交集。”天穹道。

“金輪隱境?本座……呃……我竟不知這南山境里已造出這一番境界。”燭龍皺眉道。

“你才幾歲呀,這大千世界你沒看過的多了去了!”

天穹笑道,伸手想捏捏燭龍奶團子似的臉蛋,還沒碰到就被燭龍厭惡地拍開。

“你這小兄弟……”天穹正向川烏笑她這傲嬌弟弟,忽然發覺川烏唇上幾乎都沒了血色,強撐著微笑。

“先救你姊姊要緊!”

天穹將奄奄一息的川烏打橫抱起,大步流星便向坡下走去。

小師尊這小胳膊小腿著實限制他發揮。

從前總是他在前面走,川烏與防風在后面追,如今他也體會到追別人的滋味了。

天穹的棚屋就在山坡下不遠,拐幾個彎便進了他的小院。

純木材搭建的棚屋倒頗有一番清新雅致,沒想到這山人看著野蠻,倒有些心靈手巧在身上的。

天穹將川烏放在榻上,立馬架柴燒水。

“極寒極熱,她受不住。”燭龍站在一旁道。

“哦?”天穹立馬明白了小師尊的意思,隨即取了些溫水,為川烏擦臉和手腳。

白凈面龐一點點顯現出來,兩條淺淺的新月眉,下面的睫毛雖密,卻也是淺淺的,只是唇上幾乎不見一點顏色,整個人都虛弱不堪。

天穹一邊洗那手巾,心里卻暗自驚訝,他竟從未見過如此美貌女子,如此年歲便已是這般動人,再長開些怎還了得?

抬起川烏血跡斑斑的胳膊,才發覺她竟只穿一件外衣,袖子里面空蕩蕩的,怪不得如此畏寒,原是衣著單薄!

天穹急忙將自己的獸皮氅衣拿來,暖暖和和將榻上小小的一團包裹得嚴嚴實實。

“你這姊姊太虛弱了,你姐弟二人到底是經歷的何種磨難,怎能落得這般境地?”

天穹收拾完畢,與小師尊坐下來閑談。

燭龍并不愿搭理他,將自己收拾整潔些后便安然坐著凝神。

“怎不說話?”天穹將座椅拖到小師尊跟前去繼續盤問,“你們的父母呢?”

“沒有父母。”

燭龍冷冷道,仍閉著眼,多說一個字都不情愿。

“沒有父母?……怪可憐的嗷……我倒是有父母,只是怪我自己走丟了,當年……”

“從前之事,不必多說。”

天穹正要道起舊事來,卻被小師尊無情打斷。

他并不想知道一個野蠻山人的過去。

“倒也是,都是些陳年往事,說了也是徒增煩惱……你如今幾歲了?”

燭龍以為上一句便足以叫他閉嘴了,他竟還能繼續聊起來。

“記不清了。”

“連自己年歲都忘了啊……嘖嘖嘖……沒關系,從今往后你便在哥哥這里住下,哥哥每日給你烤雞,保你以后不用挨餓受凍!”天穹說著自己倒先嘻嘻笑起來了。

燭龍閉目不語。

“那你的名諱呢?不會也忘記吧?”天穹興致未有絲毫消減。

“燭龍。”

“燭龍?”天穹驚道。

意識到自己泄露了身份,燭龍連忙改口:“不是……是阿蟲……”

可笑他行走四境從來都是光明正大,從未如此畏首畏尾,情急之下竟給自己取了這么荒唐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你這小娃娃真是有趣!”天穹聞言哈哈大笑。

燭龍暗自氣惱,乜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蠻山人一眼,并不想同他過多言語。

“那這位小蟲小兄弟從何而來?要去往何方?可有其他同伴?”

天穹拋出一連串疑問,燭龍只挑最簡單的一個,答了兩個字:

“并無。”

“呃……”

天穹生性活潑,雖也是這隱境的外來人,卻同金輪族人親如一家,可他這自來熟的本事,在這個沉靜如冰山的小蟲這里怎么也使不出來。

“……我去看看你姊姊吧。”

天穹眼看與這小孩聊不下去,尷尬起身又去照看沉沉睡去了的川烏。

川烏小貓似的窩在那寬大溫暖的衣服中,睡得正香。

燭龍偷偷睜了一只眼,竟窺到天穹正小心翼翼蹲在一旁,托著腮怔怔看著睡夢中的少女。

“兄長,可否幫我姊姊烹些食物?多謝。”

燭龍憋了半天,終于尋了個理由將那山人支開。

想必川烏自己也不愿在睡夢中被一個陌生男子偷窺,況且他離的那么近!燭龍心下思量。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他作為師尊,便是她父親的父親,他當然得保護自己的廢物徒弟。

雖然是棵蔫瘦的小白菜,好歹也是自己家的,不能叫這野豬隨便給拱了。

是的,他只是在替蒼術履行職責罷了。

燭龍終于給了自己行為一個合理的解釋。

嘴角露出了一抹滿意的微笑,安安穩穩在川烏榻邊坐下來。

燭龍換了一身草紫色衣衫,稍體面些,又在室內踱了幾回,莫名的心神不定。

這金輪隱境的白天仿佛分外長些,按外面的時間算,應當已過了子時,可看看外面,太陽仍白花花地曬著,絲毫沒有要落下去的意思。

川烏仍未醒來,天穹又遲遲不歸,燭龍踱到那巨大的木窗前,獨自看那金燦燦圓溜溜的太陽。

一般人乍看這太陽與外界的太陽并無大異,然而燭龍細細端量,竟看出是個空心的假日!

燭龍并不畏懼那烈陽的光輝,一眼看到那金光之下,太陽并非正經的太陽,只圓環似的掛在空中,預制好的似的射出萬丈金光來。

“師父……師父!”

川烏口中還念叨著蒼術,叫著叫著自己醒了,迷迷糊糊間見窗邊背光立著一黑影,忽然想起崖底求生、師尊回魂、山人圍攻一串事。

病中驚坐,她受不住突如其來的強烈眩暈,只好又倒在榻上。

燭龍聞聲連忙回頭,急急來照看他這豆芽菜似的小徒。

“師尊……幾時了?”川烏道。

“大約……子時罷。”

燭龍也納悶這隱境的時間詭異。

“子時?”川烏驚奇的觀望窗外,顯然并不相信。

“確是子時。”

天穹正從外面回來,背上耷拉著一整只野鹿。

正巧聽到姐弟二人的談話,遠遠接道。

“金輪族長仙逝,按這隱境的規矩,當點一月的白晝,方才能恢復平常晝夜交替。”

天穹一邊手腳麻利地清理著鹿肉,一邊解釋。

“金輪族來此境已有一千多年,此間除我一個,再無外人打擾。莫怪他們兇惡,都是迫不得已的可憐之人。”

天穹嘆了口氣道,將一塊鹿肉放在了炭火上。

“恩人可否仔細些說?”川烏一臉好奇。

“這金輪一族,原是有守護金烏的神職在身上,就散居在旸谷周圍,護佑整個東山境。

多年前,一個雙頭四腳大鵬鳥妖突然出現,金輪族見慣了邪靈,本是沒將它當回事的。”

“后來呢?”

“后來那大鳥竟日漸強大起來,不日便豐滿羽翼,金輪族要剿滅邪靈,與那大鳥大戰幾回。

本以為它已落荒而逃了,哪知它是打起了金烏的主意。

金烏眼盲,全靠感受氣流尋找方向,那大鳥便日夜揮舞它那一雙巨翅,旸谷風場大亂,金烏屢屢迷途,整個東山境晝夜顛倒,民不堪其擾。”

“那金輪族怎不出手?”燭龍道。

“不少居民受那大鳥迷惑,聽信謠言,以為金輪族妄想通過控制金烏,統治東山境,一夜之間竟與金輪族反目成仇。”

天穹沉重地嘆了口氣繼續道。

“金輪神女被逼無奈,當眾剖心挖肺,以死明鑒,眾人方才罷休。”

“可那大鳥依舊作亂,死了倒不正合它心意?”川烏急急道,她倒有些為這金輪女神有些不值。

冒死守護些愚昧之徒,為一群黑白不辨之人剖心挖肺,有何價值?

燭龍在一旁沉沉看著她,沉默不語。

“金輪一族也如你所想。

女神的死換來了民眾的團結,鳥妖被驅逐到東山邊境,一切恢復如常,只有金輪族死傷無數,又痛失女神。”

“故而金輪族倍感心寒,族長才舉族遷徙,造了這隱境逃避過去?”燭龍大致已猜到了后面的情形。

“嗯……”

天穹點點頭,緩緩翻動架上滋滋冒油的烤肉,滿臉的惋惜。

“那這太陽……”川烏指了指窗外。

“只是族長煉出的法器。”

“太陽竟還能偽造?”川烏驚奇。

“要說偽造,這隱境的一草一木都算偽造了。”天穹笑道。

“否則什么神花仙草能足足一月無夜無月而不死的?”

“原是這樣……”

“─嗨!快別說這陳年舊事了,快吃吧。”

一塊香噴噴的烤肉遞到川烏面前,川烏眼里瞬間有了光。

“小蟲兄弟的─”

“小蟲?”川烏剛要大快朵頤,聽到師尊給自己取的這小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小師尊拉著臉,羞惱又無奈地盯著她。

川烏笑道:“別看我,快吃吧小蟲哈哈哈哈哈……”

燭龍又將目光轉移到那塊冒著熱氣的鹿肉上,甚是嫌棄。

“我不─”

“小蟲他說多謝!”

“吃”字還未出口,川烏急忙搶道,邊說邊將盛肉的盤子塞到燭龍手中。

燭龍滿臉不解,瞪著川烏。

他本就不飲不食,品茶也不過是和蒼術他們學的打發時間的把戲而已。

這鹿肉剛割下來,不知烤沒烤熟,隱隱還有一股血腥味,他實在不下不了口。

川烏見狀立馬飛來一個威脅的眼神。

哪有人不吃不喝不休不眠的?

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山神燭龍,還受了重傷似的。

那些妖怪一個個眼饞得滴血,恨不得殺了他山神邸滿門,將他燭龍剁成十八塊,他倒自爆身份。

燭龍滿臉幽怨,不情不愿夾起那塊鹿肉,正要送到嘴邊意思一下,卻被一旁的天穹搶了過去。

“小蟲兄弟吃飯怎這般磨磨唧唧?”

三下五除二,那一整塊鹿肉立馬被分為幾個小塊。

“吃!”

天穹憨笑著將盤子還回燭龍手中。

“多……多謝哈……”

師尊臉上笑得比哭的還別扭。緩緩夾起一塊肉,閉眼向嘴里一塞。

“好吃嗎?”天穹拍拍他的肩膀。

“我烤的肉可是整個隱境內最鮮美的!”

“好吃……”

“哈哈哈好吃便多吃些!”

廚藝受到認可,天穹一拍大腿,樂呵呵又給這位“小蟲”兄弟添了些。

燭龍磨磨蹭蹭,終于挨到用餐結束,迫不及待便丟下那沒嚼完的肉,起身欲走。

突如其來的心悸如潮水般涌來,耳朵嗡嗡作響,燭龍扶著椅子一動不動。

“怎的了?”

川烏注意到師尊的反常,扶著他胳膊輕生詢問。

“無礙。”燭龍拿開了她剛剛抓肉的手。

“哦……”

曬了許久太陽,又吃飽睡足,雖仍有些虛弱,但精神已經恢復許多。

川烏半信半疑,轉身向天穹道謝:

“感謝恩人盛情款待!”

天穹古銅色的臉上竟泛起的兩坨紅暈,抓抓后腦勺,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

“別一口一個恩人了,叫我天穹便好。”

又想起什么似的忙道:

“還未請教這位神仙妹妹芳名?”

哼,神仙妹妹……誰是你妹妹?倒不嫌惡心的慌。

這野蠻人同他說話時可不是這般扭扭捏捏惺惺作態。

“川烏。”

川烏并未理會一旁神情扭曲的師尊,向天穹微笑道。

“川烏?那便是鵝兒草了?哈哈哈以后叫鵝兒豈不是更親切些?”天穹道。

方才一番哥哥妹妹便罷了,才認得幾個時辰,竟連小名都取好了?

燭龍冷哼一聲,抱著胳膊在后面轉悠。

川烏轉頭看了他一眼,仍未理論。

她這個師尊突然陰陽怪氣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了。

像凡間那些小泥點子突發惡疾似的,常人無法理解。

“鵝兒?哈哈好可愛─”

“以后你們便安心住下,這隱境里十分安全,我來保護你們!”天穹拍拍精壯的胸膛。

在天穹處休養幾日,師尊大好,川烏也精神了許多,那叫天穹的山人卻毫無倦怠,日日新鮮烤肉,野雞野鴨,飛禽走獸,又為川烏姐弟換了暖和的新衣,甚至一日比一日殷勤。

“我二人還有要事,恐怕不能在此久留……”

川烏躺在草坪上曬太陽,藏在心底的憂慮終于顯露出來。

自她尋到師尊,便一直在憂心崖上落單的防風師叔。

風妖強大,防風一旦失手,便只有死路一條。

可憐她那六師叔為人實誠,做事又利索,平生最重感情,最后卻偏偏落了個形單影只。

“就此別過吧。”川烏道。

“就此別過?!”

天穹、燭龍異口同聲。

“你這副身子骨,恐怕還走不到出口便又要倒下了。”

天穹憂心忡忡看著面前這個單薄瘦弱的小姑娘。

“不如再住兩日,你養養身體,我與你做些干糧,行路也有些力氣。”

“只是……”川烏猶豫道。

“是啊姊姊!天穹大哥一片好意,我們便再住兩日吧!”

“嗯?!”

川烏震驚地看著眼前笑得諂媚的師尊,眼里緩緩冒出一個大大的疑問。

“你被奪舍了?”川烏向師尊打了個唇語。

“姊姊,便再住些時日吧!”小師尊竟湊過來抓著她胳膊開始撒嬌。

“嘶……”

臂上忽然悶痛,一低頭竟對視上了小師尊皮笑肉不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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