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過后。

車正哲額頭上出現一個血洞，猩紅的鮮血如兜頭澆下的番茄汁水，瞬間涂滿了他整張臉。

下一瞬，車正哲栽倒在地，沒了聲響。

鮮血在他蜷縮的身下迅速暈染開來，像一條條血蛇在地面上蜿蜒爬行，流淌到了袁泰宇的鞋下。

“西八！”

袁泰宇皺著眉甩了甩鞋子。

將槍收回，袁泰宇站在原地，臉色有些發白的盯著車正哲的尸體，好半天沒有動靜。

被人用冷冰冰的手槍指著，誰心里也會慌，即便這個人是經驗豐富的刑警。

剛才那一瞬間，當車正哲從腰間抽出槍，指著自己的時候，袁泰宇頭皮猛然一炸，直接扣動了扳機。

這是他多次面臨生死危機后，培養出來的下意識反應。

小心越過地面上的血跡，袁泰宇走到車正哲尸體旁邊，俯視著這個死不瞑目的殺人犯最后的遺容。

雙眼瞪大，眼球仿佛要凸出來，滿臉的不可置信，些許猙獰中又帶著一絲...莫名其妙？

這表情意味深長，自忖經驗豐富的袁泰宇也難以解讀了。

“呼...”悠悠吐出一口濁氣，袁泰宇四處掃視了倉庫，有些頭痛的自言自語道，“這下麻煩了?！?

倒不是因為向車正哲開槍這件事麻煩。

雖然半島法律對警察持槍、開槍有非常嚴苛的規矩，稍有逾越，就會被進行內部紀律調查。處罰、停薪、停職甚至上法庭都有可能。

但唯有一種情況不受限制——當你受到絕對的、致命的危機。

車正哲掏槍舉著自己，不用說直接擊斃，就是拿著加特林把他打成一堆碎肉都不會有什么問題。

現在麻煩的是...袁泰宇沒辦法向死人詢問信息。

比如：第二個獵物是金佳瑛...那第一個獵物是誰？

你是不是把那個獵物殺掉了？

尸體又藏在哪？

“就知道沒這么順利，還得我自己從頭調查?！?

嘆了一口氣，袁泰宇掏出電話，撥了出去：“朱組長，我在西海岸貨運碼頭17號倉庫。剛才有一個嫌疑犯持槍拒捕，被我擊斃了?！?

“我為什么開槍？”袁泰宇眉頭一擰，差點破口大罵，“不開槍你給我收尸??？！”

“好的，我在現場等著。”

掛掉電話，袁泰宇迅速在腦子里將整件事情大體過了一遍，然后開始與現場進行對照。

首先，是收合在一起，丟掉的椅子。

椅子腿上有干涸的血跡，還有明顯的擊打過的變形痕跡。

“楊東萬說過，他用一把椅子打斷了車正哲的腿...這一點對得上。然后...”他眼睛掃視，注意到鐵架旁有一根從中斷掉的繩子，“這是綁著楊東萬的繩子。”

再看了看繞著車正哲的尸體上的繩子，他輕輕點了點頭。

現場的這幾項證據，和今早自己聽說的證詞完全一致。

“這樣就沒什么問題了。”袁泰宇心里最后一絲疑慮終于放下。

只要現場和證詞完全一致，朱東健就沒有任何理由借這件事找自己麻煩。

反而，他還要捏著鼻子幫自己作證。

再怎么說，自己也是朱東健的手下，明明沒問題還要故意找茬，引來內部調查，他也沒好果子吃。

朱東健還沒傻到那個地步。

嗶啵~嗶啵~嗶啵~

二十分鐘后，三輛警察停在了17號倉庫門口。

咣！

一個身高170左右的胖子，陰沉著臉，狠狠甩上車門，帶著七八名組員，扭動著肥大的屁股向袁泰宇走來。

警服被他圓鼓鼓的肚子撐到極限，仿佛下一秒衣扣就要崩飛。

來人正是特搜1組組長，朱東健。

看他渾身白花花的肥肉，走一步喘兩口的做派，活似一頭被圈養的豬。

“西八！袁泰宇，看看你給我惹得好事！”朱東健看著躺在地上的尸體，氣的臉上的肥肉亂抖。

“朱組長，我是迫不得已，他有槍?！痹┯蠲孀鞴Ь?，低聲說道。

眼睛掃到尸體手里拿著的手槍，朱東健眼神閃爍：“具體什么情況，說一下。”

“好的。”袁泰宇神色平靜，簡要匯報道，“今早，我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

幾分鐘后，聽完整件事情的朱東健，眉頭緊皺。

他在思考。

然后。

他什么結果也沒有得出。

袁泰宇說的話，他找不到任何一個漏洞。

泡妹子，他拿手。真要是查案子，他麻爪。

“你們怎么看？”朱東健轉頭問向其他幾個組員。

“泰宇哥開槍沒什么問題，被人用槍指著，換我我也會開槍?！?

“現場的證據和泰宇哥得到的證詞完全一致，到時候再讓他們做一次筆錄，就可以結案了?！?

“內部監察部挑不出什么毛病。真要是說三道四...西八，讓他們當刑警試試?！?

“現在關鍵是關于這個叫車正哲的人...他嘴里說的第一個獵物，到底存不存在，還需要再調查，這件事值得一挖?！?

“真要是能找到尸體，完全可以確定車正哲就是一個精神變態殺人狂，要上新聞的?！?

幾個年輕的刑警組員你一言我一語，幫朱東健理清了思路。

“...好。”朱東健點點頭，眼神微瞇。

精神變態殺人狂...上新聞...

他有些意動了。

這個功勞...說不定可以攬到自己頭上。

朱東健的表情變化和心理活動，完全被袁泰宇看在眼里。他眼神中閃過一絲輕蔑，開口說道：“朱組長，我建議由您主導，深挖這個案子！”

“嗯？”朱東健一愣，心道袁泰宇怎么會主動讓自己攬功？

怕不是...

“畢竟現在兇手已經死亡，線索全部斷掉，我一個人能力有限，很可能找不到什么結果?！?

“到時候如果真的遲遲無法結案，可能會...”

袁泰宇說到這，停下了。

但朱東健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

查案他不行，爭權奪利很有一套。

袁泰宇說的意思很清楚，如果自己要搶這份功勞，必然是以“調查連環殺人兇手”啟動這個案子。

在兇手死亡、線索全斷的情況，如果找不到尸體，結不了案，那可就是他的鍋了。

殺人案結不了，可是要吃瓜落、影響升遷的。

這份功勞有風險，不能搶。這個鍋，得讓袁泰宇背。即便他真的找到了尸體，那作為直屬上司，也還是能分點功勞的。

迅速得出這個結論，朱東健一臉正氣的說道：“這件事是因你而起，你就負責追查到底吧！”

“那...我需要支援！”袁泰宇面露“不愿”，有些沒好氣的說道。

“沒支援！大家都有案子在身！”朱東健干脆回絕。

他就想要袁泰宇自己查，查不到就背好鍋！

袁泰宇臉色陰沉，咬著牙沒說話。

“行了，內部監察那邊我去匯報，這一攤，你處理干凈！”

說完，朱東健便帶著幾位組員揚長而去。

阻止朱東健搶功勞容易，但擺在袁泰宇面前的困局也是現實。線索已然中斷，該如何查找？

真要是查不出任何結果，他鐵定會背鍋。

想獨攬功勞，就得抗風險！

站在原地，袁泰宇低頭沉思，默然無語。

幾分鐘后，他眼中閃過一絲亮光，猛然想起來前幾天徐妍秀曾拜托過他搜集首爾西部監獄近一年的釋放人員名單。

“這其中...會有什么聯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