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久了面具的人，往往一眼就能分辨出對方所表露出的情緒的真偽。

沈楚澤看得出，舒明緋此時面對那個人露出的笑容，是真心實意，不摻雜半分虛假的。

比起她扮演雅雅時露出的笑容，要真誠得多。

不，與其說是舒明緋扮演雅雅時笑得不夠真誠，不如說是雅雅的笑容不夠真誠。

因為舒明緋扮演的雅雅近乎完美，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神態和笑容，就連嘴角不經意間上揚的弧度都出奇的一致。

可正是一模一樣的臉，才更容易讓人分辨出情緒的層次。

沈楚澤微微垂眸，對于自己竟然會產生這樣的想法而感到驚訝。

-

兩人吃的差不多的時候，舒明緋起身，打算先去結賬。

見狀，賀諶立即放下筷子，緊跟著她起身，對她笑道：“我也吃飽了，一起去吧。”

說著便走到她身邊，在經過沈楚澤這一桌時，不著痕跡地擋住他的視線。

吃飯的時候他就發現這個男人不止一次地看她。

沈楚澤微瞇了下眼，敏銳地察覺到賀諶舉動中的意圖，突然溫柔地出聲：“緋緋。”

賀諶臉色瞬間變冷，眼神中透著幾分危險。

聽到熟悉的聲音，舒明緋腳下動作一頓，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疑惑地回頭看了看。

“你剛才有聽見什么聲音嗎？”

舒明緋看向賀諶，向他詢問，卻看見他臉色不太好看，擔憂道：“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她下意識伸手去探他額頭的溫度。

在她朝他伸出手的時候，賀諶躲都沒躲，乖乖站在原地，甚至微低下了頭。

賀諶：“我沒事，可能是這里面有點熱，我出汗了不太舒服。”

舒明緋還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向他確認：“你確定你沒事嗎？沒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你好關心我，我好開心，”青年思忖片刻，故作深沉地指了指自己的心臟，“心跳得很快。”

沈楚澤：“……”

舒明緋：“……”

坐在沈楚澤對面的女生沒忍住笑出了聲，“現在的男孩子都這么幽默的嗎？”

舒明緋循著聲音，看見了說話的女生，以及坐在她對面，神色陰晴難辨的沈楚澤。

她愣了愣，心里道了聲真巧，下意識又定睛朝女生看了一眼，挑眉。

咦，不是上次那一位女士。

“緋緋，”四目相對，沈楚澤重拾笑容，意味深長地看著賀諶，“這是你的新男朋友嗎？”

他刻意強調了“新”字。

見沒擋住，賀諶索性側身，在與他對視時勾起唇，“真巧啊，居然在這里遇到了沈少。”

舒明緋驚訝地轉頭。

賀諶認識沈楚澤？

可是沈楚澤為什么也這么驚訝？

沈楚澤的確沒料到他居然認識他，下意識地擰了擰眉，但他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人。

賀諶看上去卻不打算為他解惑，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對面的女生，淺笑：“沈少果真有魅力，身邊總是有不同的女伴。”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無奈地嘆氣：“不像我孤孤單單，到現在還沒把喜歡的女孩兒追到手。”

舒明緋：“……”

他好像又開始了，不過應該不是在暗示她吧？也許只是想諷刺沈楚澤很花心而已，畢竟這是事實。

冷不防被他灌了一口茶的沈楚澤抿抿唇，下意識偏頭看了眼站在賀諶身邊的舒明緋，卻見她若有所思，表情游離，像在走神。

不過他也從賀諶的話中捕捉到了重點。

——“還沒追到”

同性之間往往更熟悉，何況青年望向她的眼神熱烈而赤城，完全不加掩飾。

他看得出賀諶喜歡舒明緋，就是不知道舒明緋她……

沈楚澤眸光微轉。

看來是還沒有察覺到。

“怎么，”沈楚澤注視著她，語氣曖昧，卻是在詢問賀諶：“你也是緋緋的客戶嗎？”

舒明緋當然知道他不是在問賀諶，他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我們去結賬吧，”舒明緋無視沈楚澤的目光，對賀諶道：“你辛苦了一上午，快回學校休息吧，下午還得上課呢。”

賀諶點頭：“好。”

他乖乖跟著舒明緋離開，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留給身后的人。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范圍外，沈楚澤的笑容淡了許多。

女生察覺到他有些不高興，猶豫地問：“楚澤，剛才那個女孩兒是……”

他不止一次親昵地喚她的名字，似乎是關系匪淺，可那個女孩兒似乎不太愿意搭理他。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不給沈楚澤面子的女人。

“她，”沈楚澤嘴角輕撇，淡淡道：“什么人都不是。”

他只不過是看不慣她用雅雅的臉對別的男人笑成那樣罷了。

-

嘴上說著什么都不是的人回到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機給舒明緋打電話。

嘟——嘟——嘟——

沒人接，自動掛斷了。

連續打了幾個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沈楚澤轉而給她發短信。

【今天晚上，我想見到雅雅。】

發完這條消息后，他隨手將手機放在一邊，拿起放在床頭的一本樂理書翻看起來。

沒看幾頁，手機“叮咚”一聲，他便立即放下手中的書，轉而拿起手機，急迫的動作藏著不自知的期待。

下一秒，他眸中的光芒熄滅。

——是郵箱發來的推送信息。

沈楚澤吁了口氣，把手機放在身邊，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摸剛才放下的書，摸了幾下都摸空，轉頭才發現書掉在了地上。

……他有這么著急嗎？

居然把書扔在了地上。

他彎腰撿了起來，想要找到剛才看的那一頁繼續閱讀，但翻了幾下都沒找到，索性把書合上，放在一邊，拿起手機。

還是沒有收到舒明緋的回復。

是沒看到……還是看到了卻裝作沒看到，故意不回復？

沈楚澤屈指敲了敲桌面，又撥了個電話過去。

依舊沒人接。

他忽然想到另一種可能，猶豫片刻，將電話打給了傅云修。

電話接通后，傅云修語氣冷漠：“有事？”

話到嘴邊繞了個圈，沈楚澤問：“你現在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