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陸偉站在離胖瘦二人組很遠的地方,一副不認識他們的樣子。
他的心情不錯,像是打麻將摸了一把爛牌,卻憑自己的精心計算只小輸一點的那種感覺。
畢竟對他來說,輸給宋飛百十貫錢不過是手緊一時,但如果像是胖瘦二人組一樣名字被馮全寫進文章,甚至還要被刻在石碑上,那他肯定會被他爹打死。
陸偉忽的有了一絲明悟,原來頭腦還可以這樣用!原來不一定要贏才會覺得爽!
至于其他質疑宋飛的學生,此時已被他的詩才折服,甚至還為能夠親眼見到這樣的神奇場面感到光榮與自豪。
酒宴及文會結束,宋飛本想回去睡午覺,卻被辛贊和李迒纏住要他接著講《西游記》。
宋飛正要撒謊說自己后面的故事還沒想好,就收到了李格非的談話邀請。
……
大明湖湖心島的涼亭中,已經寒暄過的宋飛與李格非相對而坐。
這是宋飛兩世為人第一次單獨面對自己認定的未來老丈人,言談舉止有點拘謹。
不過,他的表現恰好符合他當下十七八歲小城做題家的人設,讓從事了多年一線教育工作的李格非感覺既熟悉又親切。
“宋飛,不要緊張。”李格非微笑著說:“我們隨意聊聊?!?
“是,李相公?!彼物w只欠身抱拳應了一聲。
他剛剛已在心中把自己鄙視了一番,迅速調整好了狀態。
“我聽馮主薄說了你家中情況,知你年紀雖小卻已經歷了頗多坎坷。如今看你能自強不息、奮發圖強,心中甚慰?!崩罡穹堑馈?
呵呵。
宋飛沒有接話,而是在心中吐槽:不要歌頌苦難,苦難就是苦難!
他如今的身份是一名父母雙亡、哥哥失蹤,家道敗落的前鄉村上戶子弟。
而他之所以會這樣慘,自然是因為大宋朝的苛捐雜稅和徭役制度,以及執行這些制度的貪官污吏和鄉村士紳。
所以,切身體會到階級矛盾不可調和的宋飛才會在經過幾天的深思熟慮后,制定了對無辜百姓傷害最小的“挖宋計劃”,要從內部慢慢將無能腐敗的趙宋王朝挖倒!
李格非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未來的大反賊,繼續對宋飛說道:“我相信你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他日必當平安歸來。你切不可再如之前般過度憂慮、傷及自身?!?
宋飛這次真誠地起身抱拳道:“多謝李相公關心!在下也相信大哥他一定可以回來?!?
他的前身從十歲起就與比他大五歲的大哥宋成相依為命。
宋成自幼讀書習武,有些見識。
他看到父母被縣里的衙前徭役逼死后,知道待在鄉下沒個好,便賣掉了家中剩余土地,帶著弟弟宋飛到縣城里生活求學。
之后,他為了供宋飛讀書科舉,自己到鏢局當了一名鏢師。
兩個月前,宋成在保鏢去河北的路上遇到山賊打劫,自此失蹤,生死未卜。
宋飛的前身又著急又傷心,這才一病不起,給了宋飛借體還魂的機會。
李格非又對宋飛說了幾句勉勵的話,突然面帶憂色地開口問道:“你為我寫的那首送行詩,可有深意?”
“這個……”宋飛沉吟著。
他當然知道這首詩本來就是一首有深刻含義的送行詩,但他寫出來的時候確實沒有多想,只是因為看中了后面兩句寫景的詩句與大明湖的景色正好相符。
而且他作為一名對李格非后續人生有大略了解的穿越者,知道未來的兩年已經算是他幾十年仕途中最順遂的兩年,根本沒必要提醒他注意什么。
嘶,不對!
宋飛猛然意識到肯定有些史書中沒有記載的東西自己不清楚。
于是,他半推半就地說道:“有一點吧?!?
“呵呵,想不到你對朝堂動向倒是關心。”李格非苦笑道。
宋飛順著他的話說道:“縣學里有朝廷邸報,在下一直有看。”
宋朝由于印刷技術的發展和市民文化的形成,到了中后期,不僅朝廷邸報可在民間售賣,甚至私營小報也已開始出現并流行。
而宋朝的各級官辦學校,作為為士大夫階層培養后備力量的重要部門,學風相當開放。老師不僅教授學生儒家經典,還鼓勵學生多多思考和討論政事。
在這種教育氛圍下,才有了太學的幾次學潮。最被人熟知的就是金兵圍困東京城時,太學生陳東領五百太學生堵住皇宮宣德門那次。
所以,宋飛此時所講的在縣學看邸報了解朝堂動向正是他前身經常做的事情。
“呵呵,你能在讀書之余關心國事,很好!”李格非笑道:“我之前在京中太學擔任博士和大學正時,最愛聽太學生們討論國事?!?
宋飛答道:“馮相公亦常要我們就一些政事進行辯論。”
“嗯。”李格非點點頭,問道:“你對我此次升任禮部員外郎有何看法?”
額,這題好難答。
宋飛迅速分析著兩世的記憶,半炷香時間后,才試探著說道:“如今官家與章相公銳意推行新法,而李相公作為舊黨一員卻得到晉升,不知是好是壞?”
“哈哈哈!”李格非大笑道:“連你也認為我是舊黨,看來老夫被章相公排擠不冤。”
“李相公不是舊黨?”宋飛疑惑地問道。
李格非說道:“我只因與大蘇學士(蘇軾)交好便被扣上舊黨帽子,然則我何曾完全反對過新法。何況便是大蘇學士,對新法亦非完全不認可,與溫公(司馬光)之黨多有不同!”
頓了頓,他又說道:“我在太學任教時,正是荊公(王安石)所編制《三經新義》推行之時,我又何曾阻撓反對過?”
“原來是這樣。”
宋飛覺得李格非應該和中年后的蘇軾一樣,屬于中間派。
他自己更愿意稱之為理智派。
在他兩世的記憶里,李格非都沒有明顯反對新法的行為。
唯一有嫌疑的,也只是拒絕了章惇讓他去整舊黨黑材料的征召,并因此被貶出了京城。
但在宋飛眼里,這正反應了李格非人品的高潔。
他自己雖不是舊黨,但被劃入舊黨的人中有不少是蘇軾這樣能夠做到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好官、清官。
若他為了自己的安危、前途去迫害這些人,那他與蔡京這類政治投機份子還有什么不同。
一個朝堂內,最好能少些難得糊涂,多點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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