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川下了車,來到二人曾經走過無數遍的小道,進入老舊破敗的小區。短短幾年,周遭的一切仿佛什么都沒變,卻又好像什么都變了,到處透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
門口保安亭里喜好抽煙的大爺早已不見蹤影,放眼望去,除了一些老年人聚在燈光下嘮嗑,根本看不到一個年輕人。
男人不確定這些人是否還記著他,大長腿邁過去,蹲在一位老太太面前,禮貌且疏離:“奶奶您好,請問八棟二單元的暮家,還在嗎?”
老太太拿著把破蒲扇輕晃,似乎是在回憶,半晌才說:“哎呀,你說的可是發生過火災的那個暮家嗎?嘖嘖,別提了,太慘了。”
旁邊其他幾個人老年人連連擺手,皆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江映川聽聞,有那么一瞬間呆愣住,火災?好端端的怎么會發生火災?那暮叔叔呢。
男人逼迫自己鎮定下來,但是聲音有點抖:“是意外失火嗎?那家的人呢,都逃出來了嗎?”
唉,老太太深感痛惜:“半夜著的火,消防員趕來的時候,人都被快被燒成灰了。”
老小區就這么一個毛病,消防設施沒有一個達標的。所以至今沒人愿意接管,當時情況緊急,大半夜大家都在沉睡當中,哪能注意到會起火啊。
“是啊,說到底還是物業不行,消防栓里面一滴水都抽不出來。還是從隔壁樓住戶家里接通的水管,整整撲救了一個多小時才算控制住。”
不過,有些人膽子挺大。房子都燒成那樣了,前兩年竟然還能賣出去,這會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出來一點火燒的痕跡。
老太太們提起這事,心痛不已。據說暮家那個男人才四十左右,活活被燒死,該有多絕望啊。
江映川心情悲痛,暮叔叔那么好的一個人,怎么會被......
他甚至不敢去看曾經和女孩一起進出過無數次的房子。回到車上的時候,想抽根煙平靜下,可雙手抖得控制不住。
暮叔叔沒了,清兒當初該有多絕望。自己一直以為女人是在生他氣,不愿意搭理他,卻沒料到他的女孩遭受到如此深重的打擊。冷靜過后,男人單手搭在方向盤上,不禁疑惑,平白無故起火,又是在半夜,以暮叔叔這個年紀,未免過于蹊蹺。
而且,清兒當時若是在家會有多危險,又親眼目睹父親被燒死。后面的,江映川想都不敢想。或許,這里面有什么陰謀,又是誰策劃的,出事的時候,阿姨不在嗎?
想到這兒,男人撥通助理號碼,讓他調查當年火災記錄檔案。這么重大的事情,應該會被記錄在冊的。
“好的,江總。嗯嗯,我明白。對了,明早九點鐘的會議,請您....”
“我知道,先這樣。”
夜色加深,這個時候回去他根本睡不著。思索片刻,決定到酒吧去找女孩。
此時,白日里壓抑忙碌的人群涌進酒吧,喝酒蹦迪,瘋狂不已。江映川不知暮婉清在哪里,只能從前廳進去找。
許是男人的氣質過于出眾,短短幾米的路,已被那些目的不純的女人們攔住好幾次。江映川不耐煩投去陰冷的眼神,抓住一個酒保詢問。但這里的規矩,員工們是不會用真名服務的。
“先生,如果我們小店真有您要找到的人,又在此處上班。前臺有名單,您可以指定其中一位單獨為您服務。”
酒保小哥舉著托盤,例行公事。
“嗯,謝了。”
扣扣
江映川五指修長,姿態慵懶,大手有節奏的敲擊著吧臺,身穿制服的服務員立馬上前。男人簡單說明自己的要求,轉身搭乘電梯進入樓上私人包廂。
不大會兒,女孩推著小車進來,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名酒。暮婉清不知道服務的對象是江映川,精致的小臉上掛著職業微笑。但當她看清男人時,笑意僵住:“你怎么又來了?半夜不去睡覺,跑這兒想干什么?”
噠噠噠,黑色皮鞋鏗鏘有力。
江映川步子邁得很大,兩步走到她面前,濃密修長的睫毛垂下來,落在她清冷的小臉上:“你就是這么對待客戶的?一杯酒,能拿兩萬?”
上次被人拉著過來,他并不知這里的規矩。方才在前臺,服務員給他作講解時,不知為何心里很不舒服。一想到他的女人為了賺錢不僅要賣笑還會受到各種騷擾,煩躁的不行。
甚至,想把以前那些點過暮婉清服務的人全都抓過來狠狠教訓一頓。
聽著男人嘲諷的聲音,暮婉清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與他對視:“先生,請問您要點哪種酒。這里最便宜的有五千一杯的,您若是付不起兩萬,我建議您選最低價的。”
像是在諷刺江映川,女人恢復進來時的職業假笑,戴上無菌手套。熟練將小推車里的酒杯拿出來放在桌子上,等待他的回答。
“笑的真難看。”
隱去眼底的寒意,重新退回沙發上,雙腿交疊,長臂懶懶搭在靠背上,冷漠出口:“我若是點十萬的,你能拿到多少提成?”
說完,那張桀驁不馴的俊臉微微偏向一側,抬著下巴示意:“坐過來,我不喜歡仰著脖子說話。”
女人不卑不亢,腰板挺直,淡淡拒絕:“抱歉先生,我們酒吧是正經場所,不提供貼身服務。”
別人會不會那是他人的事,她暮婉清在這里幾年,從不允許自己墮落。
“哦,是嗎?別人能做,你不能?”
江映川扯開領口,露出兩邊誘人的鎖骨,本就膚色純白,他又穿著長袖白襯衫,臉部線條分明,顯得整個人既禁欲又風流。暮婉清情不自禁吞咽口水,垂下眼簾,將視線轉移到酒瓶上:“不能,如果您不需要,我先走了;其他包廂的客人還在等。”
“等等,我有說不要嗎?給我調一杯你最拿手的。另外,讓人送一份夜宵過來。”
看她這么瘦,一身黑色緊身制服下的纖腰他一只手就能握住,這女人從來不知道好好吃飯的嗎?再者長期熬夜,對身體沒有一點好處。現在自己回來了,理應傾盡所有,來照顧好她。
至于暮叔叔的事,他會暗中去查。如果問清兒,以她現在這么高冷的態度,不會實話實說。
“好的,先生,您稍等,我這就去。”
女人幾乎是逃也似的跑出包廂,同男人一樣,隨手抓住一個同事說明客人要求,轉身調整好自己慌亂的心返回去。
她進來時,江映川許是太困,靠著沙發背閉目養神。暮婉清沒喊他,下意識關緊包廂門,將燈光調到最暗,自己則是雙手環胸依靠門框。
扣扣
“先生,您點的夜宵。”
門口,酒保送來一份剛做好的面食,雖疑惑,可也沒資格去問。顧客都是上帝,任何要求他們都會盡力滿足。
暮婉清打開門,把東西接進來,并且交代不許任何人過來打擾。隨后放輕腳步,擱在桌子上。
本想喊他起來吃東西,伸出去的小手剛觸碰男人手臂,江映川猛然反手一拉,暮婉清一時沒站穩,跌倒在男人懷中。
“清兒,你這是在投懷送抱嗎?”
女人身上那種似有若無的氣息特別好聞,江映川大手收緊,舍不得松開。
“不好意思,是我腳滑,沒站好。您點的夜宵,再不吃就涼了。”掙脫男人束縛后退兩步,盡量使自己和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不再說話。
包廂瞬間安靜下來,他沒動作,暮婉清自然也不能隨意走動。瘦弱的身板隱藏在黑暗里,讓江映川看不清女人神色,倆人就這么僵持了許久。
若不是怕面涼了女人吃了肚子痛,江映川倒想看看她能堅持多久。
食指,輕扣碗面,挑刺似的:“涼,你把這碗吃了,再給我送一份新的。”
“我這就給您去換”女人俯身,端起那碗依舊溫熱的面,知道江映川故意在刁難她,并沒表現出惱怒,而是順從他的意思,抬腳就走。
“慢著,我是讓你吃了,不是去換。怎么,客人這點要求都滿足不了?”
他坐著不動,暮婉清波瀾不驚的小臉驟然烏云密布,她本是在其他包廂給客人調制美酒。被莫名其妙打斷強行來這里,不是為了看他雞蛋里挑骨頭的。
嘭
面,灑了一地。女人怒目瞪他,粉唇微啟:“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映川沒接話,彎腰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紙給她擦手,不咸不淡地說:“先吃面,才有力氣給我調酒不是?我是怕你太瘦,拿不穩酒杯砸我身上,到最后賠錢的不還是你嗎?”
手,輕輕一抬,臟掉的餐巾紙穩穩落入角落里的垃圾桶。男人仔細查看她手,確定沒傷著,方才出去,沒一會兒,酒保再次送進來一份新的面。把女人叫到門口,不知說了什么。
江映川依舊坐著,把燈光調亮,他不喜歡看不清女人,拍拍身邊的位置:“你們老板都發話了,總得聽吧。”
暮婉清自知再斗下去,吃虧的是自己。氣呼呼蹲在桌子前,乖乖吃面。
男人緊繃的臉部肌肉放松下來,單手托腮看的癡迷。
一碗面下肚,胃里很暖,渾身也更有力氣。暮婉清擦干凈嘴巴,扭頭看向他:“現在可以說了吧,你要點什么酒?”
“Diamonds Are Forever Martini”薄涼的嘴巴漫不經心吐出一句,又道:“會嗎?”
擦干凈臺面,給雙手消毒。暮婉清沒搭理他,而是從旁邊的小推車上取出所需材料。認真且專注,一舉一動,酒杯叮叮當當,醇香四溢的酒味米彌漫至整個空間。
江映川沉迷在女人全神貫注的姿態里無法自拔。
暮婉清站的位置頭頂剛好有盞暖黃色燈光,打在她身上仿佛鍍上一層金光。他可以清楚捕捉到那張粉嫩的小臉上透露出來的醉人氣息,隨著酒香鉆進鼻腔,令人心神愉悅。
叮
一聲脆響,一杯十四萬,這酒可真值錢。暮婉清吐槽,有錢沒地方花,浪費在酒吧里,腦子有病。
“先生,請您品嘗。”
但,分內工作還是要做好。女人微微鞠躬,雙手奉上。江映川見目的達到,也沒再為難她,大手順勢接過,往旁邊挪動:“坐下來,你站著看得我頭暈。”
“你....”
一時無語,只得照做。男人慢慢品味,一杯酒愣是兩小時沒喝完。
暮婉清平時站著沒覺得困,陪他坐這么久,早就抵抗不住睡意。毛茸茸的腦袋不停向他這邊傾斜,江映川就等這一刻呢。立馬放下酒杯,輕輕扶著人躺他腿上,脫掉身上的西裝給她蓋上。
大手遮住她眼睛上方的燈光,背靠沙發閉目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