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煊三人,一路來到賃馬行外,一眼就看見到門外那一排立柱處上,拴著許多的馬騾驢,旁邊則是一名租賃伙計,正百無聊賴地閑站在一旁。
朱慈煊一時好奇,對許冠問道:“這種賃馬行,怎么還有騾驢等出租,豈不是名不副實?”
許冠笑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這種賃馬行中,其實主要業務,還是以賃騾賃驢為主,賃馬者反是少數呢?”
“哦?竟有這等事情?”
其實,朱慈煊不知道,在中國古代,馬都是一種比較昂貴或更花錢的動物。對于大部分普通人來說,日常出行使用最多的還是驢子或驢車。
如唐代杜甫有詩云:“騎驢十三載,旅食京華春。”如宋代:釋師體之詩《頌古十首其一》:“渾身無處著,驛路倒騎驢。”
而到了唐代,當時的租驢業,已然非常的發達,從都城長安一直到各地偏遠村鎮,都有這般行當。甚至還產生了一些專門養驢出租的專業戶,時人稱之“賃驢小兒”。
在《太平廣記》中,就記載道:“扶風馬震,居長安平康坊。正晝,聞扣口。往看,見一賃驢小兒”。
而在偏遠的州縣,亦同樣有這種營生。如《高僧傳》中就寫道:“次嘉州羅目縣,有訴孫山人,賃驢不償直。”至于這孫山人,說的就是藥王孫思邈。
到了明朝開國后,哪怕是京官上朝辦公,除了步行外,亦多乘驢。后來明太祖朱元璋認為京官騎驢有失官體,才賜有司官馬,以備官用。
所以,千年而下,哪怕到了明清時代,賃驢者的人數亦是遠超賃馬者,也更受普通百姓的歡迎。
聽完許冠的解釋,朱慈煊點了點頭,卻又問道:“那此馬租賃費用如何?”
許冠回道:“這個就要看是短租還是長租了。”
朱慈煊一怔:“這兩般做法,可有甚區別么?”
許冠軍笑道:“若是短租,則賃馬行會先收定金,再派出驢主,一路跟著,等到了地方后,再收全款。”
“哦,那長租呢?”
“若是長租,則一般是行程路遠乃至要跨府過州,或是要借賃多日,方用此法。這般租法,定金乃是短租的兩倍,還需有人擔保,方是妥當。且因多需時日,故需要按日計價。一般來說,其中租驢為每日一百文,租馬則要按兩百文錢計。”
他略頓了下,又回道:“等到歸還之時,馬驢驗明無傷,則定金足額奉還。若有損傷,則依受傷程度扣減押金便是。”
兩人正閑聊之時,鄧凱帶到智明與黎維祚,一同來到賃馬行處。
“徐掌柜,老僧又來賃馬了。”未得入店,鄧凱便笑著向里面打招呼。
見到老主顧過來,里面的掌柜徐應期急急出來,一臉笑容地說道:“喲,是普然和尚來賃馬啊。怎么,你們師徒二人,又要出行遠游么?”
“嗯,此番出行,是我們師徒二人,以及這位居士一道前往他州。估計時日較長,這租賃的費用……”
他一語未完,徐掌柜急道:“唉,都老顧客,這點費用又算個甚么!這馬驢腳力,你等只管牽去。何時方便了,和尚再將馬驢還來便可,還說什么錢不錢的。”
鄧凱笑道:“徐掌柜小本經營,亦不容易,這馬驢租賃費用,如何可隨時省得。因歸期尚未選定,某今除交定金外,另外的價錢,皆按天計算,要多少費用,一并給付便是。”
徐應期還欲婉拒,一旁的智明便笑勸道:“徐施主,師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他是向來不喜欠人人情的。”
徐應期笑了笑便道:“那三位看著給吧。都老顧客了,咱們之間可別生份才是。”
鄧凱向智明點了點頭,智明從行囊中掏出二十兩銀子,一并交給徐掌柜。
徐應期頓是一驚:“好家伙,普然和尚,你給的定金也忒多了些。這二十兩銀子,買匹上好的軍馬都夠了。你租三匹馬去,看個老顧客的份上,給個七八兩也就足夠了。”
鄧凱意味深長地一笑:“老僧說,此番遠行,歸期未定,這定金給多一些,亦無不可,徐掌柜盡可收下便是。”
徐應期無奈地點了點頭:“好吧,我就先替你收著。這借據你且拿好,到時候,還剩多少銀子,我盡皆還你便是。”
朱慈煊遠遠地聽到他們的談話,雖一直不作聲,卻對這個慷慨仁議的徐掌柜,心下頗有好感。
鄧凱等人與徐掌柜商談完,三人便朝那名租賃伙計走去。
那租賃伙計見有人來,雙眼一亮,急急上前。
“各位,可是要租匹腳力?”
鄧凱點了點頭,一邊把手中借據給他:“小二,去給我等三人各尋一匹好馬來,某等要出州遠游,可要多費些時日,這腳力可要選好些。”
“好嘞,那某現在就給各位尋匹好馬去,一定馴熟好騎,斷無差錯。”伙計看過借據,頓是一臉諂笑。
他一語說完,便急急過去,前后看了看,便牽了三匹各色馬兒過來,交給鄧凱。
“各位,這幾匹馬騸了多年,皆是性子溫馴,步力沉穩,若行遠路,當是不虧,正是極便于各位遠行騎乘哩。”
鄧凱嗯了一聲,伸手過去,摸了摸離他最近那匹馬的脖子。
這匹棕紅騸馬果然溫馴,見他伸手過來,竟微低下頭,任他撫摸脖頸處那新剪好的整齊馬鬃。
“不錯,此馬果是馴熟。”鄧凱點了點頭,露出滿意的神情:“小哥,這馬已選好,我等現在便牽走了。”
那伙計一愣,卻傻笑一聲道:“可以可以,只不過,現在最好要去找個保人,卻是……”
“要甚保人,和尚但是牽行無妨!”
他一語未完,旅舍門口一名小二急急奔出,邊跑邊沖這里大聲嚷嚷。
他快步來到那租賃伙計面前,厲聲道:“你這個新來的,好沒眼力價兒!這位是普然和尚,乃是徐掌柜的朋友。不過租三匹馬而已,又有甚不可。你莫再管,任他們騎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