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弦月光沸揚下來，踏出落葉葉尖的響動。白銀龍披了件時髦的浮肩，肩帶像從上方截下的夜色，襯上衣裝閃藍(lán)的光。遠(yuǎn)遠(yuǎn)觀去絢然，換作穿著的她覺得霧眼，不由將光調(diào)暗，戴上墨鏡。

近處幾根附生淺黃的蕨草被手指輕輕撥開，她拾起一片生爛的莎紙。

二指四寸，紙上點點霉斑掩著兩行小字：

「別闊天地赦，和滅漫無蹤。」

爛紙她又自蕨草后撿起一叢。這次的長些：

「云染星砂月染霞」。

云染星砂月染霞。

路上南行，有段時日尼拉維爾經(jīng)常遇到這些爛紙，偶爾附帶幾本多半佚散的殘卷。她偶爾看。

斗轉(zhuǎn)星移往復(fù)下去，突然沃化送來一版抄本。「多諾伊爾」，據(jù)說是異世之事。

她臥在平原翻看，手指掩拳，右手肘撐住蕨草和下頷，左手壓住草紙攤開的紙面。黃昏、夜晚、黃昏。尼拉維爾稱（chèn）在旁觀感里，一種伴隨拾入內(nèi)里的文字自文字一旁漫生的感覺；有時她觀望星空，一望無際的平原，連綿的山巒同樣感生如此。比如注視時劃入視野又離去的塵埃或陽光，陰影，氣霧或落葉，不喜愛亦不厭憎。不為之吸引、牽動、傾倒、沉沒或淪亡。她不必重仿故事的情感，只是一直看到最后。白銀龍合上竹皮封面，回想剛剛溜走，旁觀本中人注視與接近不可取得的事物告以失敗的有趣。

之后她放下抄本，與那些翻完的殘卷爛頁撒下路途。

故事留下來。它不需要愛或被愛，有所求或回應(yīng)；它只是在那里，然后死去。一如釋卻了忙亂的情感的人，拂寂了心中懷戀、傷懷與悔恨的人。還有想要學(xué)會二者而告以失敗的人。

尼拉維爾的腳步靜寂，壓平了空氣中風(fēng)吹開的褶皺。路沿著平原向遠(yuǎn)處狹小，跟著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青山與碧巒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