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迎貴客，膾炙嘉釀之，舞旗篝火之。予一歸宮，就收到皇后的這一份大禮，屬實是有些受寵若驚了。”太后木著一張臉，神色淡漠的看著沖天的火焰拔地而起，聲音平淡，卻令人更加膽寒。

遲來的李純熙在太后的臉上絲毫沒有看出一丁點的驚詫，反而怒氣仿若如實質般凝聚在太后的周身，雖還未發動，但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壓抑平靜。

“兒，兒臣…”李純熙有點不敢回話，只是這般就令太后十分生氣，可若是太后知曉這座被燒毀的瓊樓殿宇是她侄女姚桃生前所居死后停靈的靜庭閣…李純熙想象不下去了。

“看著不像是空殿，里面可是有妃嬪？”太后擰著眉問皇后，左等右等的不見李純熙回話，反而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子丑寅卯來直接冷了臉，寒聲道，“今夜皇后為何如此不善言辭？”

“母后何必動怒，不過只是座宮殿罷了，大不了火被撲滅后再著人修繕修繕。”高恭來的更遲，蠻不在乎的看了一眼不遠處已經撲火撲的差不多的宮殿就看向了鐵青著臉的太后。

隔了幾堵宮墻，太后、高恭與李純熙站在靜庭閣對面的景萱閣，眼看著靜庭閣樓塌陷，滾滾黑煙四起，李純熙心中頗不是滋味。

“既然這兒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加之天色又晚，兒怕母后勞累，不如先回宮歇著，將這一應雜事都交給皇后處理吧。”

太后冷哼一聲，卻是只字未留甩袖離去。

滾滾黑煙順著風向往景萱閣這兒刮，高恭見狀平淡吩咐：“將這一片都先封起來，太后若是問起姚選侍來，皇后可知曉如何回復？”

“臣妾明白。”

“好了，皇后先回去吧，此事明日再辦。”高恭略有疲憊，西風吹拂，傳來一縷細微的桂花香。皇帝出行，一大堆人護著伺候著浩浩蕩蕩的來而又浩浩蕩蕩的去。

星垂天際，滿天繁星之下獨留李純熙癡癡的看著高樓燃燒崩塌，望著滾滾黑煙逐漸消弭于天際，聽著眾人退下嘀咕一聲今夜晦氣。她兀的想起了安攸寧聲嘶力竭的那場痛訴，想起了三司會審給姚家定的三罪七錯。

高閣之上，鄧硯站在李純熙的身旁，默默地陪著李純熙看這眼前的一幕幕。

“陛下是從哪個宮里趕來的？”李純熙從不曾關注高恭晚上呆在哪個宮殿里，可是今夜她卻迫切的想要知道，高恭為何來的如此之晚。

在李純熙沒有入宮之前，姚選侍得寵過一段時間，賜居靜庭閣，因而離著高恭夜夜捧書誦讀的臨華殿只隔了一條長街并著幾條游廊而已，是最近的。

鄧硯沉默了片晌：“陛下今夜宿在許嬪那兒的葳蕤軒。”

“葳蕤軒？”

“葳蕤軒原本叫蓊郁軒，得陛下不喜，遂更。”

“綠蘿紛葳蕤，繚繞松柏枝。”李純熙將這兩句來來回回的念著，像是要將這字字句句碾碎后再拼起來記在腦海里一樣。初讀酸澀，再讀失落。呈于舌尖之上，隱于未盡之言。

“綠蘿紛葳蕤，繚繞松柏枝。草木有所托，歲寒尚不移。”許喬安倚靠在窗前的暖榻上，手捧唐詩讀著。

她在高恭還是太子的時候，就進了太子府，潛邸出來的老人皇上沒幾個喜歡的，許喬安正是其中之一。半個月前，不知是何原因，高恭突兀的來了她這蓊郁軒，改了名，晉了位分，日夜留宿，生怕旁人不知她受寵。

“奈何夭桃色，坐嘆葑菲詩。玉顏艷紅彩，云發非素絲。”許喬安讀到最后，死死盯著最后一句，‘君子恩已畢，賤妾將何為’良久未言。

“主子，陛下著人說，說不來了，還說讓主子好好歇息。”素茹進來稟告，神情難掩不忿。

陛下每日每夜的陪著許嬪，可誰知今夜吃著吃著飯就被叫走了，也未留下只言片語，素茹進去侍候的時候，見許喬安不高興，就將一切都怨在了高恭的身上。

葳蕤軒在東南，靜庭閣在西北，相距甚遠，葳蕤軒上下自是不知靜庭閣走水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