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出沒在艾露西雅邊境的大規模魔物群,就是由無數只我們今晚遇到的怪物組成的?”
席夢娜打量著那張照片。
“嘛,如果真的是魔巢的話,搞出這樣的陣仗來也算不了什么。”
“所以說。”李星淵把電腦移開,直視席夢娜:“我已經分享了我知道的東西,你也應該分享你知道的東西了……魔巢,到底是什么?”
“一種古老的魔法。”席夢娜說道:“當然,也是一個人的名字。”
“你是人類,應該知道細胞的概念吧?每個人都是由40萬億到60萬億個細胞構成的,無數微小的,微不足道的存在,構成了作為一個有機生物的整體。”
“現在,你去想象一個人,他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是由魔物構成的,雖然沒有到達萬億的地步,但是幾千上萬甚至十萬百萬計的魔物構成了一個人的身體,那就是……魔巢。”
李星淵之前從未聽說過這樣可怕的魔法,因此不免有所疑問:“一只就那么難對付了,這樣的怪物要是組成超大規模的群落,那豈不是——”
“嗯,應該能瞬間吞沒一個城市吧。”席夢娜說道:“只不過,我只是之前聽我爸聊起過這樣的魔法而已,據說我爸之前在的魔網駭客組織阿瓦隆當中就有這樣一位魔巢,不過我當時……不太關心這些事情。”
“你懷疑是那位魔巢來到了這里?”李星淵摸了摸下巴:“那他為什么要讓自己的一部分到處殺人?”
“大概和雨狩開始殺人的同一時間段,警局陸陸續續接到了幾個關于通體漆黑的異常魔法生物出沒的報警電話,但因為報警人所處的街區的治安情況不是很好,經常有報假警的情況發生,因此警局沒有重視,只是留存了檔案,沒有繼續進行調查。”
“嘖,這些稅金小偷。”
席夢娜一如既往的對一切官方機構嗤之以鼻。
“如果非要查的話,可以從這方面查起。”
李星淵沒接席夢娜的話茬。
“不過我先得把港口那邊的活給干完才行,對了,你要查的事情怎么樣了?”
“不怎么樣。”席夢娜慵懶的靠在了沙發上,撓了撓頭:“嘖,準確來說,毫無眉目。”
“需要幫忙嗎?”
“不需要。”席夢娜搖了搖頭:“我能搞定。”
李星淵合上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干脆利落的站起了身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你今天這個情況,最好也別用VR設備查看那個硅棒了,明天我再來找你,這些事情明天再說。”
席夢娜扭頭看了看窗戶外面的大雨,然后有些煩躁的揪了揪頭發。
“你想怎么回去?”
“當然是開車。總不可能走著回去吧?”
李星淵挑了挑眉毛。
“之前你從市區開出來的監控記錄全給刪了,你現在離開的話,監控不一樣能拍到你從這里回到市區?而且,你怎么解釋你車頂上的凹陷和車里面的血跡?被石頭砸了?”
席夢娜嘆了口氣。
“該死,我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這么說——但是你今晚可以睡在客房。”
李星淵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意思,他剛想開上一句玩笑或者和席夢娜客套客套,但看到席夢娜的臉色之后,他還是選擇了閉嘴。
“好吧,我睡哪個房間?”
“客房在二樓東邊,不準東張西望,不準亂翻東西,睡覺之前記得洗澡。”
席夢娜惡狠狠的說。
“我會在自己的房間門口設上惡咒的,你要是敢來,我保證你在一秒鐘之內就會灰飛煙滅。”
“明白了,明白了。”
李星淵心不在焉的答應著。
席夢娜盯了他一眼,然后啪嗒啪嗒的踩著自己的拖鞋先一步向樓上走去了。
這天晚上,席夢娜果不其然的在自己的房間門口設下了防御性質的惡咒,雖然在一秒鐘內把人灰飛煙滅和稍微留一口氣之間猶豫了良久,但是席夢娜最后還是一咬牙把惡咒的防御等級直接拉到了最高。
設下惡咒之后,席夢娜就坐在床上看著自己的大門。
她能聽到李星淵上樓,開燈,洗澡,關燈的聲音。
盡管客房當中的李星淵因為過于疲憊而很快的發出了微微的鼾聲,席夢娜卻絲毫不敢放松戒備,一直盯著自己臥室的門口。
她也說不準自己是為了防止自己施下的惡咒真的把李星淵燒成灰燼,還是想要看到李星淵被火吞噬的模樣,亦或者就是在兩者之間猶豫來猶豫去。
總之就這么呆坐在床上,到了凌晨的時候才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因為精靈常常用冥想代替睡眠的緣故,所以難得睡眠的席夢娜做了一個久違的夢。
她在夢里再次遇到了那漆黑的惡犬,對方沒有對她發起攻擊,而是引導著迷迷糊糊的她走到了一片怪異離奇的光芒當中。
組成惡犬的線蟲都在光芒當中融化成了抽象的線條,無數的線條交織起來,化成了一個個久違的人影,對著她張開了雙手。
席夢娜的淚水奪眶而出,想要和那些人影擁抱在一起,傾述這些年來的痛苦和委屈。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她覺得有人牽起了自己的手,然后拉著她向后跑。
席夢娜不想走,拼命的想要掙脫開來,哭喊著讓那個人放開自己,但是在夢里的她輕的像是跟羽毛一樣,只能被那個人強行拽著離那些熟悉的人影越來越遠。
直到跑到那些光芒都黯淡的黑暗當中,席夢娜才看清楚了那個拖著自己走的人的臉。
一開始,席夢娜能從那個人的臉上看出四年之前被艾露西雅政府當成魔網駭客消滅的父親的影子,但是后來,那個臉龐的輪廓逐漸變得像是她最近才認識的那個新人。
新人的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著什么。
但是席夢娜無論如何都聽不清楚他說的話,于是她就越發的用力,越發的著急,終于在最后一刻聽清楚了那人說的是什么——
“起床了!”
席夢娜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
窗外的天氣很好,雨過天晴之后大地泛著一股新鮮的土腥氣。
席夢娜恍恍惚惚的仿佛還在夢里一樣的從床上坐了起來,發了好大一會的呆。
她下意識的掀開了被子,穿上了拖鞋,然后迷迷糊糊的向著樓下走去。
看到在餐桌前正一邊忙碌著一邊打電話的男人,她走了過去,貼到了男人的身上。
“……嗯……對……有點事情,今天沒辦法上班……接下來三天都得……”
遲緩的腦子處理不了太多的信息,在斷斷續續的聽到了男人說的話之外,只能稍微聽到電話的那頭有個關切的女性聲音。
“爸。”
席夢娜暈乎乎的把頭在男人的后背上蹭了兩下,然后用撒嬌一樣的口吻。
“我頭暈。”
“……不……維婭……別誤會……”
男人拉開了桌邊的椅子,然后把席夢娜摁在了椅子上。
席夢娜還覺得有點委屈。
她抽動了兩下鼻子,一開始只是抽抽搭搭,很快就哭的一發不可收拾了。
“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到處找,到處找,到處都找不到你。”
男人掛斷了電話,又好氣又好笑的走到了席夢娜的身邊。
“席夢娜?”
他彎腰看著席夢娜,讓席夢娜睡眼惺忪而又淚眼朦朧的眼睛看向自己。
“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席夢娜定定的對著那張臉看了許久,抽泣聲漸漸停止,臉開始越來越紅,最后猛地把腦袋埋到了胳膊里。
她這時候才算是真真正正的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