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淵開車平穩的滑過彎道，向著席夢娜要去的華茲華斯社區開去。
李星淵知道那個地方，位處城市的邊緣，社區環境不錯，獨棟房子帶后院，居民大多數都是精靈，犯罪率很低，警察巡邏的也很勤快。算是這個城市的中產階級們聚居社區中的一個。
如果一切安定下來，李星淵大概也會考慮在類似的社區買個房子吧？
席夢娜預計的不錯，雨開始越下越大了，路上的行人稀少，就連車都隨著他們開始離開城區而變的少了起來。
在一片黑暗的車里，聽著外面的雨聲，看著那隨著雨刷的擺動而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擋風玻璃，不由得讓人想起來了不祥的傳說。
就比如說那個只在雨中殺人的連環殺手——雨狩。
有人猜測他是個陷入了癲狂的魔法師，也有猜測他是個從政府的實驗室當中逃出來的實驗品。
邪教徒，食人者，惡魔，魔鬼。
好像關于他的一切都只是猜測。
但唯有一點可以確信，雨狩相當危險。
所有最終被確認為是被雨狩所殺的受害者，尸體都被以一種相當殘忍且非人道的方式所扭曲了，而在受害者的名單當中，不乏強大的戰士或者法師存在。
李星淵倒不擔心自己的安全，畢竟在自己的副駕駛上蜷縮著的少女，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殺器。
沒錯，席夢娜在他副駕駛上的樣子，就是蜷縮。
她抱著膝蓋，兩腳踩在李星淵的車座上，火紅的眼睛怔怔的看向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和她平時表現出來的風格可完全不一樣。
這樣的少女，多少顯得有些孤獨。
——所以李星淵是因為可憐她，而絕對不是因為自己打不過她才不計較她穿著鞋踩在自己的副駕駛座上的。
“要不要聽聽歌？”
為了緩解車里尷尬的空氣，李星淵問道。
“我知道有個電臺最近一直在放金冠樂隊的歌。”
“他們就是一群屎。”
回過神來的席夢娜毫不留情說道。
“我給一坨屎放個活化術都能比他們唱的好聽。”
“OK。”
李星淵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一陣惡寒的放下了自己伸向電臺的手。
“反正也沒多遠了。”
“我聽將吾說了，你對我的過去很好奇？”
啊，將吾，這才過去幾天——
李星淵沒想到那個看上去堂堂正正，老實憨厚的調酒師居然這么快就把自己賣了。
“嗯。”
李星淵也不隱瞞。
“因為將吾說，你過去和現在變化很大。”
“哼。”
席夢娜不再保持那個可憐巴巴的姿勢。
“將吾還說，你似乎也在六年前經歷了不得了的事情。”
“是啊。”
李星淵的故事其實沒有什么不好說的地方。
“六年之前，我快要畢業了，那些魔網巨頭的公司，政府實驗室的，還有愿意讓我去他們那里繼續讀書的大學，各種各樣的offer拿了個不停。”
席夢娜吹了個口哨。
“聽上去你馬上就要變成一個一板一眼的公司狗了？”
“嘖。”
李星淵對席夢娜的冒犯不以為意。
“總之，當時看上去一切還是挺順利的，遠大前程就在腳下，只要我招招手，就有數不盡的錦繡前程。”
“然后呢？”
“當時的政治氛圍濃重，又有魔網駭客組織搞事，政府不是發動了清繳魔網駭客的行動嗎？我也受到了波及。”
李星淵聳了聳肩，沒注意到席夢娜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眼睛當中躍動了細微的火光。
“當然了，不算是完全無辜，不過政府就找到我頭上不是因為我的事犯了，而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總之……你知道，我落到政府手里的時候，他們動用了盤問間諜的那一套。”
李星淵看著前方的雨幕。
“我受了挺長一段時間的罪，他們給我打了吐真劑，還有其他什么想要搞亂我腦子的藥物——但他們沒從我這里套出來一點東西。”
李星淵狡猾的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
“關于隱藏自己的思想，我有一種特別的辦法。”
“后來他們可能也覺得繼續關著我也沒什么用，就把我放了出來。”
李星淵很平靜的回憶著。
“也是這么個雨天，我在路上跌跌撞撞的走著，有段時間頭疼欲裂，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姐姐的名字什么都想不起來，還餓的要死，差點淪落到了野狗搶食的地步。”
“然后，我在路邊遇到了一個離家出走，哭哭啼啼的金發精靈姑娘。”
“我跟她要食物，然后在她一邊抽泣著一邊給我買面包的時候，看到了她的手機上困擾她的問題。”
“具體是什么我已經記不太清了，但當時我腦子里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哦，這個我會’。”
李星淵笑著搖了搖頭。
“然后她就相信了。”
“把我帶回家，給我吃的，穿的，還幫我找回了自己的身份，讓我覺得自己還是個人類。”
“她很認真的跟我討論，要不要技術入股，和她一起開個公司。”
李星淵輕輕的敲了敲自己的方向盤。
“當時的我就想‘嗯，反正我也沒地方好去了’，就答應了下來。”
“我后來想辦法找回了自己的記憶，然后……然后我就遇到了你。”
“你不想復仇嗎？”
席夢娜的聲音當中有一絲顫抖。
那是隱藏極好，卻又刻骨銘心的仇恨。
“復仇？”
李星淵搖了搖頭。
“對一個國家機器復仇？還有那個金發姑娘，我不能連累到她。”
“孬種。”
席夢娜斬釘截鐵的說道。
李星淵苦笑一聲。
在雙方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后，席夢娜又問。
“你被政府逮捕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過一個叫……”
李星淵正仔細聽著席夢娜的話，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車頭燈照亮了一個在路中間支著一把紅傘的女人身影。
“該死。”
李星淵猛踩剎車，打滑的輪胎很難抓住下雨的路面，整個車在一陣吱呀怪響當中，帶著一股輪胎燒焦的臭氣在路面上劃了半圈，才在撞到女人前停了下來。
驚魂未定的李星淵先是看向了席夢娜，發現對方也是一臉驚恐的表情。
“你確定你今晚沒喝？”
席夢娜問道。
“當然沒有。”
李星淵沒好氣的回答道。
“喝了我可就剎不住了——誰會想到路中心站著一個人？”
“下車。”
席夢娜打開了車門。
“該死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擋老娘的車。”
李星淵嘖了一聲，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句這可不是‘老娘’車而是‘老爺’車后，也摁開應急指示燈，趕忙也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