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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夢

“唉。”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少女坐在妝匣前撐著白皙小巧的下頜不知第幾次幽幽嘆氣。

這是她穿來的第五年,她穿到她報道的那座墓主人年少之時。

屋內(nèi)長信宮燈暈染出淡淡橘黃色,映在她清冷的眉眼,一旁的掌事姑姑池荷在縫制衣裳。

說來也是很奇妙,或許是緣分。

她叫容月,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新聞系大三學(xué)生,為畢業(yè)跟著指導(dǎo)老師報導(dǎo)一座新發(fā)掘的古墓。從而接觸到一段自歷史長河中斷層沒落的朝代——渃朝。

那天,她從導(dǎo)師手里接過一沓資料,映入眼簾的第一句話便是:

‘由考古專家考證,這座主人公便是大渃朝斷層的罪魁禍?zhǔn)住⒅窌堆洝分信琶装袂椅ㄒ徊皇清拥呐印!?

‘她便是大渃公主——容月出。’

‘《妖妃錄》中記載,‘帝女容氏,號逍遙,其形者,容色傾城也…’’

她隨意的翻了翻資料,心底莫名有一股聲音叫囂著說這都是假的…

為了更全面的了解這個人,她去圖書館找到那本《妖妃錄》。

據(jù)書中所撰:

‘妖妃容氏月出,誕時因致賢德皇后難產(chǎn)不得明武帝喜愛,故自幼由賢德皇后身邊侍女撫養(yǎng)在翊坤宮一處偏遠(yuǎn)的側(cè)殿。

加之大渃新朝建立不久,明武帝政務(wù)繁忙更是無半點照拂容氏的意思。

使得其愈發(fā)懦弱孤僻,直到遇見那個改變她一生的人——她的小叔……’

“殿下,夜深了。早些歇息罷。”身邊傳來池荷溫柔的聲音,她擱下手中的針線簍子打斷了容月出的思緒,屋內(nèi)的那盞長信宮燈依舊幽幽搖曳著。

容月出笑著輕‘嗯’了一聲,起身走向那不遠(yuǎn)處的金絲楠木拔步床。床榻上一席青色玄鳥紋云錦被,淺杏色紗帳掛起。

一旁的金絲鏤空青鸞香爐浮著縷縷白煙,襯的那扇玉刻西湖山水屏風(fēng)如真的那般活靈活現(xiàn)。

“姑姑,明兒早就不用喚我,御膳房差人送來的早膳便擱在小廚房溫著罷。”容月出將身上的直裾袍褪的僅剩一件白色褻衣,緩緩坐在榻上躺下。隨后伸出纖細(xì)修長的手按了按有些因長時間發(fā)愣而酸痛的眼角。

池荷起身輕輕替她掖了掖被子,溫聲道:“殿下自前些日子風(fēng)寒好似憔悴些了,可是夜里睡不著?不然夜里婢子在邊上守著殿下罷。”

前些日子容月出因未闔窗欞夜里著了涼,染上風(fēng)寒。

“不用了,姑姑,您也早些歇息罷。”容月出輕聲拒絕道,池荷不過亦二十出頭罷了,但瞧著宛如三十婦人。這些年待她亦或是原身如親生女娘般仔細(xì)。

池荷笑了笑,將燭火吹滅轉(zhuǎn)身出了內(nèi)間去外間美人榻上睡下。

容月出轉(zhuǎn)頭望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她眼睛直愣愣的盯著帷幔絲毫沒有半分困意。

這兩日,她只要一閉眼便會進(jìn)入那個循環(huán)的夢。

偏這夢又十分真實,總讓她分不清是夢還是現(xiàn)實?但終是抵不過困倦,漸漸睡去再次進(jìn)入夢境。

天穹層層黑云翻滾,入目是滿地的尸山血海,那肅穆漆黑的城墻染滿了斑駁的血跡,腳下的踩的亦是泥濘的血。

城墻下得生的百姓個個抱著親人冰冷發(fā)白的尸首皆惡狠狠的瞪著城墻之上那身著大紅嫁衣發(fā)髻凌亂的女子。

那女子垂眸瞧那一張張好似要吃人的臉,仰頭大笑起來…

為何如此?這可是之前敬她仰她的子民啊……

她怎么就害得他們?nèi)绱说夭侥兀拷K是她錯了,一步錯步步錯…

“不是我偷的…真的不是我…對不起…”她的吶喊聲散在風(fēng)里,卻又固執(zhí)的一遍遍重復(fù),含在眼里的淚不曾落下。

“妖女!去死吧!你怎的不去死?!妖女!!”

“去死!去死!叛國賊!”

城樓下的人皆猩紅著眼喊道,淹沒了女子細(xì)碎的聲音。

“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偷!!真的……”女子的淚還是混著胭脂水粉緩緩淌下,她神情麻木,卻仍朝城下百姓一聲一聲解釋著。

“去死!賤人!去死!”人們的吶喊咒罵聲依舊不止。

“哈哈哈…我這一生,當(dāng)真是可笑…”女子伸出染上些許血跡的手慢條斯理的擦凈臉上的淚,低頭喃喃道。

她頓了許久,在那聲聲討伐聲中緩緩拔出插在尸堆中一具死尸上血跡干涸了的劍,朝白嫩的頸間狠狠一抹。鮮紅的血噴出映著火紅的嫁衣,再次染紅了劍。

她削瘦的身軀在百姓的注視中緩緩倒下,墜入滿地尸海里,成為其中一員,那一抹火紅在滿地狼藉中竟顯得如此耀眼。

容月出站在人群中瞧著這一幕,她發(fā)不出聲但仍在心底吶喊。

“不!!”她猛的坐起身子,環(huán)顧四周黑漆漆的夜色,忍住疲憊的捏了捏眉心。又是這個夢,她已經(jīng)連續(xù)幾晚夢到,但她卻無法看清女子面容,亦無法靠近她半步。

外間淺眠的池荷聽到她的驚呼聲披上外衣下了榻匆匆走來,滿臉關(guān)切道:“殿下,可是魘著了?”

容月出慢慢靠在軟枕上,扯了扯唇,“無礙,姑姑。如今什么時辰了?”

池荷走到榻邊坐下,掏出帕子輕柔的替她擦了擦額間沁出的細(xì)汗,輕聲道,“寅時三刻了。殿下,婢子守著您,您繼續(xù)睡會罷,時辰還早呢。”

“姑姑,我不礙事的,您去歇著罷。”容月出搖了搖頭,一雙眸子在昏暗的晨色里異常明亮。

這偏殿里無他人,只一個池荷忙上忙下,她擔(dān)心她身子不休息好受不住。

池荷無奈笑笑,伸手將她扶著躺下又掖了掖被角。

容月出抓住她有些老繭的手捏了捏,感受著她手里的溫暖安心的闔上了眸子。

池荷望著她乖巧的睡顏,用手輕輕拍著容月出并哼著幼時常用來哄她睡覺的歌謠,“天上月兒彎彎喲,地上月兒圓圓喲~天上月兒高懸喲,床上月兒好眠……”

容月出沉溺在池荷溫柔的輕哼聲,在陣陣輕拍中緩緩睡去。

翌日,一夜小雨后的空氣無比清甜,讓人聞了都覺得心曠神怡。

容月出懶懶的伸了個腰,轉(zhuǎn)頭望去發(fā)現(xiàn)榻邊的池荷早已不見了蹤影,隨即她呆呆的坐在榻上,腦海中回憶著穿越那日。

也是一年的五月。

她原本想知曉歷史上的容月出是否真的如書中所攥。

不知為何,她讀完那本書后始終覺得容月出并非書中所寫。

她覺得容月出像一顆棋子。

為了求得一個答案,在五月中旬的一日她帶著自己的好友兼同學(xué)的姜歲星來到發(fā)掘之地——流蘇山,四月寺。

來此接應(yīng)之人早早開車在此等待。

途中,姜歲星問那人為何此山被稱之為流蘇山?

那人這樣回到:“據(jù)附近村民所說,這山上有棵上千年的古流蘇樹,恰好長于這山上的四月寺之中。且流蘇亦有‘四月雪’之稱,如此種種,村民皆認(rèn)為此乃吉兆,故稱之流蘇山。”

二人聽完恍然大悟,又不忍不住感嘆一切盡在緣法。

待車穩(wěn)穩(wěn)停在山頂,容月二人發(fā)現(xiàn)四周居然新建一條商業(yè)街。為了滿足好奇心,姜歲星拉著容月逛了起來,路過一家古玩店,姜歲星拉著容月走進(jìn)去逛了起來,并為她買了一只玉簪。

那古玩店鋪老板瞧二人漂亮還給她們打了個骨折價…

在姜歲星想要為容月簪上玉簪時,一輛急速而來的車撞向二人。

見此,容月連忙推開好友,自己卻被撞下山坡滾入山林不見了蹤影。

風(fēng)吹起綿延青色。

才始送春歸,又送君歸去。

“不知歲歲如今是否安好。”容月出伸手捂住臉頰揉了揉輕聲呢喃。

“殿下,今兒皇太子殿下那邊一早兒便差人送來了物什兒,正擺在外頭等您拆開呢。”池荷笑瞇瞇走進(jìn)來親自給容月出更衣挽發(fā),她邊用白玉梳子輕輕梳著少女如瀑的烏發(fā)邊說著。

今日是容月出十歲生辰。

每年今日她的皇兄容疏都會差人送來一份珍貴的禮物,自打她六歲那年,容疏被立為皇太子由三朝元老太子太傅秦河教導(dǎo),他們碰面的時間少得可憐。

“不知今兒個皇兄送的甚。”容月出笑嘻嘻著望著銅鏡里的自己,眸中含著期待。她的皇兄送人物什最是符合她的心意,她前世是個孤兒從未體驗過親情,如今穿越一回倒算是半全了她這個遺憾。

“太子殿下心里總是惦記您的,挑的指定是頂好的物件兒。”池荷嘴里絮叨著,手指不停的翻飛為少女挽了一個垂鬟分肖髻,襯得她愈發(fā)的白皙嬌俏。

池荷見狀滿意的點點頭,“我們家殿下今年十歲了。”

容月出微微一笑,并未接話。她如今年滿十歲了,照書中所攥,她即將被送到安王府上…

如果她這次并不似書中所攥的那般去偷輿圖,那渃朝是否不再覆滅呢?

她收回思緒,起身走到外間拆開那擱在桌上的精致的木盒。

是一套華美無比的珍珠點翠白玉頭面。

她輕輕撫摸著,眸子是掩不住的喜愛,她這個皇兄真是靠譜,這一套老值錢了!她將這套面摸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池荷喚她用膳才舍得放進(jìn)妝匣鎖上。

暮春的晨曦透過瓷白的流云,懶懶輕灑在這座座紅墻綠瓦之上,折射出粼粼耀眼波光,襯得整座皇城如天上宮闕般莊嚴(yán)輝煌。

容月出正坐在其中一座紅墻下的秋千上,風(fēng)劃過臉龐揚起她的青絲,吹散她心中陰霾。

這一刻,她是自由的。

這賦月軒說不上奢華也說不上凄涼,正如她的處境。

她雖被皇帝丟在這深宮偏院,但吃穿用度皆是上品。記得有次御膳房見風(fēng)使舵,給賦月軒送來殘羹剩飯,被池荷捅到皇帝面前,皇帝直接將內(nèi)務(wù)府總管撤職。

經(jīng)此之后,雖她足不出戶,但待遇不曾有任何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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