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魚回咸福宮前，自然要去向太后報備一聲，太后現(xiàn)在瞧她新鮮得很，樂呵呵地派了兩個宮女陪著她。

至于到底是伺候她，還是監(jiān)視她，那就不清楚了。

兩個宮女年紀不大，剛剛及笄的模樣，一個叫紅豆，一個叫如意，都是老套的寓意吉祥的名字，很有慈寧宮的風(fēng)格。

回去的時候，太后沒有給轎輦，兩個人陪著顧云魚走在路上，對小公主忽然得了太后歡心有些好奇。

紅豆心思稚嫩，忍不住試探著問她：“殿下今兒個哄得太后娘娘歡喜極了，平日怎么不見多走動走動？”

話雖無惡意，但顧云魚卻從中窺視到了七公主在宮中的地位多么不上不下。

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宮女，也敢這樣堂而皇之地試探她，若是換了別人，就算是晏安鄉(xiāng)主，她們也不敢怠慢至此吧？

她抿著唇，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平日里哪來的機會。”

若不是前日著了火，還抓到了人證，她又哪來的借口去接近太后呢？

這是實話，紅豆聽明白之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縮了縮頭，滿懷歉意道：“奴婢嘴笨，不會說話，還望公主恕罪。”

如意和她是一同進的慈寧宮，從小睡的一個鋪蓋，說是情同姐妹都不為過，忙為紅豆打圓場：“奴婢今日仔細瞧著，娘娘心里是有殿下的，公主的福氣在后頭呢。”

顧云魚輕輕瞥她一眼，調(diào)侃道：“你倒是會說話。”

年幼的公主已經(jīng)初顯俏色，戲謔的眼神微挑，勾得兩人心里一緊——

不是因為美色，而是一種微妙的壓迫感。

性子沉悶的透明小公主，竟然隱隱透露出上位者的氣息。

兩人不敢直視，連忙低下頭，心里對七公主的定位變了又變。

顧云魚見威懾的效果夠了，便切換上純真無邪的笑容，語氣輕松道：“不用緊張，離咸福宮還遠得很，你們給我講些趣事打發(fā)點時間吧。”

不僅打個巴掌給個甜棗，還要榨取情報價值，顧云魚骨子里的商人本色畢露無疑。

紅豆和如意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盤，見七公主高高拿起輕輕放下，都松了一口氣，對視一眼，開始殷切地給顧云魚講宮里的一些小事。

小事也是可以串聯(lián)成關(guān)系網(wǎng)的。

顧云魚一邊熟悉著宮里的路線地形，一邊聽著兩個宮女嘰嘰喳喳講著八卦，對這個朝代有了更深的了解。

七公主的記憶受她沉悶性格的限制，拘于一格，如同井底之蛙，只見得方寸天光。

而顧云魚在觀察中拼湊出了些許自己的認知。

大雍是封建社會，男女雖然人格平等，但地位上還是有所差距，嫁夫隨夫是主流。不過有些富裕人家會選擇招婿，由女人執(zhí)掌大權(quán)。

最典型的例子是江老夫人，衛(wèi)國公的公爵爵位，是她年輕時親自在戰(zhàn)場廝殺掙來的，送給江老爺子做了三十歲的生辰禮物，無底線的寵夫震驚了整個大雍，甚至掀起了一股吃軟飯的風(fēng)潮。

顧云魚聽見這件軼事的時候，都揠不住驚奇：“大氣，太大氣了。”

公爵爵位說送就送，豪橫啊。

紅豆點頭如啄米，連連附和道：“衛(wèi)國公能入贅到江家，實屬是令人艷羨。”

顧云魚敏銳察覺到不對：“入贅到江家？衛(wèi)國公不也是江姓嗎？”

如意見她什么都不知道，一腦袋懵的樣子，笑著解釋道：“衛(wèi)國公是江老夫人自己從邊境帶回來的夫婿，入贅時主動提出隨了江姓，以表忠心。”

紅豆補充道：“所以雖然他做了衛(wèi)國公，但江家還是江老夫人說的算。”

如意揶揄一笑：“京城里都說衛(wèi)國公懼內(nèi)，他也坦坦蕩蕩承認了。”

顧云魚算大開了眼界。

老年人的互寵愛情故事，她有點酸。

“對了，殿下今日見過江家那三位公子小姐了嗎？”紅豆小心翼翼問道。

顧云魚看出她是想切換到小輩的話題了，她想到了些趣事，眼珠子骨碌碌一轉(zhuǎn)，勾起一抹壞笑：“見過了，都是淑敏玉秀的精致人，想來在京中也很受歡迎吧？”

紅豆見她接了話頭，還挑到了她想講的地方，瞬間興致勃發(fā)：“除去二公子年紀比較小，晏安鄉(xiāng)主和江大公子都可受歡迎了，媒人能從城東排到城西呢。”

顧云魚笑容更加擴大了。

無他，只是一想到江瀲那種玲瓏性子，雖然人脈很廣，但每次社交完之后，背地里都極其臭臉厭世。不知道現(xiàn)在這么多人煩她，她會不會按捺不住脾氣，暴躁得把人都轟出去。

盡管她沒有現(xiàn)代江瀲的記憶，可在顧云魚平復(fù)完心情之后，在顧云魚眼里，她們已經(jīng)沒有區(qū)別了。

衡量感情的不是記憶，是人。

一樣的性格一樣的臉，顧云魚怎么可能真的把江瀲當陌生人。

至于江榆生……

一想到這個男人，那張瓷白細膩，深刻立體的臉就不自覺浮現(xiàn)在腦海里。

顧云魚表情變化幾番，有點咬牙切齒。

有的人掛在心里太久，真的要變成執(zhí)念了，穿越了也不放過她。

她甩了甩頭，把江榆生的臉甩出腦海，盡忠職守地貫徹自己的商人素養(yǎng)，認真榨干兩個宮女的情報價值。

等到了咸福宮，話最多的紅豆已經(jīng)口干舌燥得不得了了，顧云魚打發(fā)了她們?nèi)ズ人菹ⅲ粋€人尋到了主殿去找蘭嬪。

咸福宮的宮女太監(jiān)被外頭打壓久了，早就離了心，表面上規(guī)規(guī)矩矩，背地里做事不上心，此時見七公主上慈寧宮走了一趟，竟像是得了寵，便上趕著獻殷勤道：“公主回來得將將好，娘娘前不久回來，正在里頭呢。”

顧云魚“嗯”了一聲，一個眼神也沒多給，抬步越過他們?nèi)ァ?

咸福宮的宮人都知道七公主的性子，沒當回事，企圖用熱情捂熱她的心，趁熱乎巴結(jié)上得寵的七公主是最好的。

顧云魚對他們心里的小九九心知肚明，不戳穿只是為了更好地利用。

過了一會兒，吊足了跟在她身邊的這個太監(jiān)的胃口后，她嫣然一笑，給了他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