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懷疑那個叫江流的少年是玄門的煉氣士？”

南山寺，后山大殿。

宏正面對著幾個老僧，仔細講述了今天下午的經過。

以及他的猜測。

老僧一共有四人，看著面容都很蒼老。

年齡應當都是在六七十歲以上。

他們是南山寺寬字輩的高僧，皆是佛修五階，體內已經結出了舍利子的大德高僧。

在聽說那個少年身上有護體金光，連帶著后羿大神都親自邀請的時候。

幾名老僧的臉上露出了動容之色。

“阿彌陀佛，此子當與我佛有緣啊！”

宏正道：“弟子也這么認為，但此子似乎對我佛頗有抵觸，而且我今日邀請他時，突然生出一種不祥之感……”

他將下午時的那種感覺說了一遍，小心問道：“弟子雖然修為不濟，但這般心血來潮之感當是做不得假，這般感應，弟子總覺得有些不妙，請師父與三位師叔伯解惑。”

四名老僧彼此對視一眼。

一老僧道：“宏正如今已是禪師境，若是有這般感應，當不是無的放矢。”

“佛相流血，眾僧悲鳴？宏正，這少年是什么來頭？”

宏正合十道：“阿彌陀佛，弟子不知他根腳，只知道他是鏡湖大學大二的一名學生，我也找人打聽了一下，他之前在學校的表現平平無奇，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之前沒有特別，那現在看來豈不是更加的特別？”

“所以你猜測他是玄門一脈的煉氣士？”

“可能性倒是不小，煉氣一脈若是想要隱藏，那些肉眼凡胎之人又如何能夠分辨的出來？”

“若如此便說得通了，當年大劫之后，玄門對我佛門諸多怨憤，雖說礙于形勢不得不聯合降魔，但時至今日，他們對我們依然抱有諸多敵意。”

“看來應該便是如此了。”

一名白眉長須的老僧露出了笑容，在他枯瘦的臉上，這個笑容顯得莫名的有些詭異。

他正是宏正的師父，上一代南山寺的主持：

寬逾。

他正色道：“此人身具異象，又能被后羿看重，說不定便是玄門哪家秘密培養的道子，下山入世歷練，被宏正遇到，也是他的緣法。”

另外三名老僧齊齊點頭，齊聲朗誦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這便是商討定了。

宏正心中一震，有些顫聲道：“若真是道子，強行渡他，豈不是會與玄門交惡？”

“我們與玄門交惡已有三百余年，還差這一點嗎？”

寬逾不屑一笑，“再說，強行渡他自是不妥，但若是他自己一場大夢之后，便大徹大悟，自行皈依，我等自然也會大開方便之門。”

“可是……”

另一老僧“呔”了一聲：“宏正！你磨嘰什么？如今大爭之世，神路爭到了無數原本與佛有緣之人，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一個連那香火神后羿都要認可的，就算他是玄門道子又能如何？

“這有緣之人，本就是要爭的！

“以你的預感，此子對我佛顯然頗有威脅。

“將其度化，我佛門得一臂助。坐視其成長，那很可能就將多出一佛敵！

“這一出一入……

“宏正，你常年行走紅塵，不會連這筆帳都不會算吧？”

宏正猶豫了一下。

還想說什么。

但這時，寬逾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那雙眼睛之中，隱隱帶著幾分異樣的血絲。

宏正連忙合十行禮：“弟子明白了！”

寬逾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紅色木魚。

看到這個木魚，宏正心中隱隱顫抖。

但他也不敢違背。

連忙上前雙手接過。

“打聽到那個少年的住處了嗎？”

“回師父，已經打聽好了，鏡湖大學4號宿舍樓207寢室。”

“那就讓夜叉去吧。”

“遵師父法旨！”

……

鏡湖大學，男生寢室。

此時已經熄燈，江流躺在床上，沒有半點睡意，睜大眼睛望著天花板，回顧著今天的見聞。

香火。

神路。

詭物。

傳統的修煉體系雖然還存在，但已經被邊緣化。

所以晚上回來的時候沐子平也有勸他，建議他考慮一下后羿大神的邀請。

改走神路。

因為傳統的修煉體系升級實在太慢。

就像下午時見到的宏正。

四階禪師。

已經是佛修一脈數得上號的人物。

但他如今已有54歲！

成為四階的時候，也已經是五年前。

神路的修士只要足夠的努力與刻苦，并且敢拼敢打，四十歲前能到四階的一抓一大把。

許多天資卓絕之人甚至不到三十歲就能突破四階。

這哪里是傳統修煉體系能比的？

對于這個說法，江流只是笑笑。

沒有正面的回應。

對沐子平這些凡人來說，神路自然是好的。

沒有神路，他們一輩子都只能是個普通人，無法獲得超凡的力量，更無法在這個危險的世界中保護自己，與自己所珍視的人。

但傳統的修煉體系看不上神路，那也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這香火神路，終究還只是外力。

神路走的越遠，沾染的香火之力越多，被香火所侵染的幾率也就越大。

這就是香火之毒。

抹去一個人的本我，將其變成眾生所認為的樣子。

就好像那位香火神后羿。

江流能感覺到，這個后羿的實力絕對超強，雖然只是一道虛影，但給他道心之中帶來的壓迫感，絲毫不必如來要弱。

若論其真正的戰力，絕對不弱于洪荒世界當年的那位后羿大巫了！

但他只是一個眾生念頭匯聚的神靈！

沒有真正的自我！

他本身就是個虛假的存在！

他的一切都是由眾生的念頭匯聚出來的！

是別人設定的！

他就像是一本小說中的人物，作者說他是什么樣子，他就是什么樣子——只不過這個作者，是藍星的億萬眾生共同持筆書寫。

像沐子平這一類神路的傳承者，在低階的時候或許感覺不到什么。

但隨著他們的實力進益，被香火侵染的越來越多。

自身的性格、思維模式等，可能都會受到影響。

可謂成也香火，敗也香火。

所以香火成神道在西游這種高等世界里，是屬于鄙視鏈下層的存在，也就是比旁門左道好上那么一點。

而對于傳統修士來說，修行修的是什么？

修的是本真。

要了解世界的本質，破除一切虛妄，領悟到那唯一的真！

所以修行又名為修真。

這才是真正的大道！

江流有自己的大道，又怎么可能去走神路這種隱患極大的小路？

……

時間漸漸的來到了夜里三點。

一朵烏云飄過，遮住了月亮。

突然，江流的眼皮輕輕抽動了一下。

卻沒有睜開。

“好家伙，這群禿驢們竟然還沒有死心？”

他清晰的感知到有一股精神力量正在入侵他的識海。

要不是下午的時候經歷過宏正那檔子事，讓他有意識的對自身的法力進行一定的收斂。

光是這一下入侵，就又能將他的自動防御激發出來。

畢竟下午的時候宏正只是用了天眼通，那其實是一種很中正平和的神通，并不具備攻擊性。

但現在入侵他識海的力量，卻帶著明顯的惡意！

而且這種力量，帶著明顯的佛門氣息。

“這群和尚的頭真特么鐵啊！”

江流先是驚訝了一下，馬上又釋然了。

和尚頭鐵。

那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他玩心大起：“行吧，讓我看看你們這些禿驢到底想干什么？”

不用想都知道這事是誰干的。

他穿越回來不過剛過兩天，一共就見到了宏正這一個和尚。

自己下午時剛拒絕了他，晚上這家伙就來使陰招了？

反正睡不著覺，索性跟他們玩玩。

江流即刻撤銷了識海的大部分防御，只余下最核心的一點防護。

眼前突然一花，景象大變！

整個人頓時出現在一片虛無的空間中。

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周圍金光閃爍，梵音唱響！

無數尊佛相在金光中升起，其中更是有一尊大佛。

低眉垂目，拈花微笑。

所有的佛相一起輕敲木魚，口誦佛號：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木魚聲極其雜亂，讓人煩躁。

但佛號卻又極其統一，讓人在煩躁之中又找到了一絲清凈。

兩者交相輝映，那佛號就如同溺水的人發現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若是一般人，忍不住就會去努力的抓住這根稻草。

“喲吼？”

江流樂了。

這是要度他啊？

度他這事并不奇怪。

佛門中人遇到根骨好的能干出什么事，江流可是太懂了！

問題是這一招它不新鮮啊！

之前在靈山上時，那眾多佛陀、菩薩、羅漢、伽藍，連帶著萬千信徒都已經玩過了！

但靈山那是什么級別，眼前這又是什么級別？

如果把靈山那一場比作是當年邁克爾杰克遜在超級碗上的巔峰中場秀。

那眼前這個充其量就是個幼兒園小朋友大合唱。

噫，還有幾個小朋友睡著了！

江流一臉嫌棄：“誰啊這是，搞的什么東西啊，就這么點陣仗看不起誰呢？”

他睜開慧眼望去。

佛相是假的，梵音也是假的。

只有那些木魚聲才能勉強算是真的。

之所以說是勉強。

那是因為在慧眼看來，這個世界大部分東西都是假的。

真與假，不過只是在不同的緯度進行的一個通俗的對比罷了。

似乎是聽到了江流的嘲諷，木魚聲與梵音更加的響亮。

江流無聊的打了個哈欠。

梵音更響亮了：“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絮絮叨叨，除了多水了幾個字數以外，鳥用都沒。

就在梵音再次念完一句“皈依僧”時，江流想起上一條時間線上玩過的一個游戲，玩心大起，大吼一聲：

“皈依秀姑娘！”

他這一聲大喝，才是真正的梵音！

佛門獅子吼，言出法隨！

然后整個世界的佛像就一起念叨：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秀姑娘。”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秀姑娘……”

江流笑出了鵝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