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
“少夫人。”
京云侯府的男男女女見到趙君悅便行禮招呼,臉上都洋溢著喜悅。
這使得恬辭極為不習慣。
過去,靖王府中人丁并不多。趙小郡主喜靜,大家便只行禮不多說話。后來,靖王令下的不少忠勇后人入府,有的行軍禮,有的低頭示意。
而京云侯府中的侍從都精神十足,愉快地穿行其間,調笑招呼著。
“少夫人,少爺就在前面房間。”
“嗯。謝謝你。”
侍女笑著行了個萬福禮便離開了。
恬辭有些疑惑:“小郡主,你為什么要謝她?不是她該做的嗎?”
“不知道。我只是覺得,需要道謝罷了。恬辭,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樣。我去過不少高官貴胄府中做客,不乏門禁森嚴、家規井然,也有不少故作高雅或是烏煙瘴氣的。不過,這里……倒是有點像爺爺的軍營……”
“老王爺?好像……是有點……”
“好啦。我進去了,你在院門前等我。”
“是,小郡主。”
趙君悅剛步入徐子儀的院子,就聽到徐子儀喊了一句:“趙小郡主,你就這么進到我的廂房來了?”
趙君悅冷笑一聲:“呵?不然呢?”
毫不把自己當外人,趙君悅穿過小廳,快步入到徐子儀臥房里。
“趙小郡主,你不怕被人家說閑話么?”
“說閑話?”趙君悅繞過屏風,來到了徐子儀床前,“你瞧你,床上桌也不收拾,酒菜還夠吃嗎?要不要我給你去沽二兩好酒,讓漁二酒肆給你燒制一份貴妃雞啊?”
徐子儀斜坐在床上,床上桌上擺著四五小菜,還有一小爐子燉著……牛筋腩燉小年糕?
“要吃嗎?”徐子儀笑得毫無愧色。
“吃啊。”趙君悅在小桌對面坐下了,拾起侍從布菜的筷子,“喲,我剛進來時候,看到有個挺漂亮的丫鬟跑出去。莫非是你的陪房丫鬟,剛才正在你膝前嬌滴滴地喂你吃飯?”
徐子儀苦笑:“她是院子里……呃,不,趙小郡主說得沒錯。”
趙君悅胸口壓了一口氣,揀起一塊牛筋腩放到嘴里,抿著筷子嚼著肉。一雙閃耀星辰的眼眸透著九尺深寒,語聲鉆心的撩人:“所以,我含著的,是剛才她喂你的筷子么?”
徐子儀感覺自己快死掉了——小可愛?明明是大撩精好不好!?
“趙小郡——”
“不是該叫我少夫人么?”
“少、少夫人?”徐子儀有點混亂了——這是什么反客為主?
“從今以后,哪個丫鬟敢進你的院子,我讓人打斷她的腿。”
院子門前的恬辭默默地往外又挪了兩步……
她聲音還是那么有穿透力。
徐子儀剛要笑,就被趙君悅的話塞了回去:“徐令君,我要你為張嬸平反。”
“平反?張嬸?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她不是兇手。”
“她不是兇手,誰是兇手?”
“我相信她,不是兇手。是哪里搞錯了。”
“證據確鑿。當時沒有理由會有別人。”
“沒有理由不代表不會。徐子儀,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一直陪伴你長大的貼心仆人。但我有。我絕對不能想象她會動手殺我。十幾年……你說過,人的眼睛是不會變的。同樣的,人的本心始終如一。”
徐子儀聽著趙君悅把話說完,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好。我答應你。但……你能不能喂我一口小年糕。”
趙君悅揀起一塊小年糕,好好吹了吹,白花花的蒸氣飛散著,隱約可見她桃紅色的唇瓣。
徐子儀心想,要是每天如此多——
“唔。”
趙君悅抬眸的瞬間,小年糕塞進了徐子儀的嘴里,一雙冷冰冰的美眸露出絲絲得意,語氣卻依舊是冷御,帶了一些小小的醋意:“不燙了,溫度應該剛剛好。”
確實剛剛好。年糕的火熱,配合心上人的冰涼,某種程度上,有些刺激。
趙君悅放下筷子就起身離開:“我走了。還有,我知道你房里沒有丫鬟能進來。”
“那你還走那么急?”
“我走那么急,是氣你瞞著我。”
“我瞞著你什么了?就假裝有陪房丫鬟而已。你不是都識破了嗎?”
“呵……你假裝認為張嬸是兇手,其實昨晚上調查的不就是真兇么?不然,你昨晚去哪兒了?勾欄聽曲、青樓填詞么?”
“造訪故友——”
“信你才有鬼!徐子儀,我沒想要贏過你。明明你步步在我之前,卻非要假裝這回讓我洞察先機似的。我不稀罕。”
“我怎么步步在你之前了?”
趙君悅肩膀一沉,回頭說:“發現司馬青如被害,我去給司馬老先生報喪,你卻已經請夏溪姑娘找出了西域迷藥的特性;夏溪姑娘被捕,我還在追查鴆毒的時候,你卻讓我追蹤刑部大牢的運尸車;昨天,我去提審乳娘張嬸,你倒好,自己跑去查什么了?我方才差點被你騙過去了!我猜,你去查可疑的刑部官吏了吧!”
“小可愛,別氣嘛……這不是想你偶爾也得意一下么?”
“那你看我像是能得意的樣子么?就連自以為棋勝一著,也是你讓的。徐令君……我有那么笨嗎?你偏要讓我?”
傻瓜,明明是棋逢對手。我可開心了呢。
徐子儀想開口,卻被警告過不能叫她傻瓜。
怎么辦,看她有些鬧小脾氣的樣子,真想親昵地哄哄她啊……她怎么能可愛得跟小貓似的呢!
“誰說你笨了?你不過是比我少了四個春夏秋冬的閱歷罷了。”好像這么說不太對,“呃……還有啊……”
“什么?”
徐子儀別過臉去:“不知道為什么。趙小郡主的人緣比我可好太多了。不說京中貴婦們爭著想與靖王府結親,夏溪姑娘那不可一世的驕傲也收斂起來,就連司馬光這個老頑固都喜歡你。這一點,我怎么也比不過。”
趙君悅心中嘆氣,嘴上只說:“呆瓜。有些人表面上不待見你,其實心里敬重得很。明明才二十歲的年紀,城府深得跟司馬懿似的,表面上還裝出玩世不恭的樣子來……”
她叫我呆瓜耶?她心里有我——
“徐令君。”
“誒!?啊?什么事?”
“昨晚……真的是機緣巧合?還是你親自手刃了刺客?”
徐子儀沉下面色,眼中煞氣與趙君悅眸光中的千古寒冰如兩波激流相撞,無聲之下,浪沫飛濺、氣蒸云夢一般。
“等你真當了少夫人再說。”
“好。”
趙君悅冷冷回完,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