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深居簡出，我必須親自去請。趙小郡主，徐某有一事相求。”

徐子儀回了李伯元，轉(zhuǎn)向了趙君悅。

“徐令君請說。”

“請趙小郡主替我查驗兇案現(xiàn)場。”

李伯元發(fā)難：“這不妥吧。先不說趙小郡主并非三司中人。而且，兇案現(xiàn)場已被我刑部封鎖，外人不可進(jìn)。”

徐子儀抬眼注視李伯元，就快擦出火花：“連我都不行嗎？”

“不行。”

此時，刑部門外有落下轎子的聲音。

門人來報：“魏國公宰相韓琦到！”

李伯元一怔，心知不妙。在他眼中，徐子儀本就是韓琦、歐陽修一黨，而后，徐子儀更是御殿斷案，找出真兇，以告慰國公夫人亡靈。這次韓相親臨，必是站在徐子儀這一邊。

徐子儀也是有些驚訝，韓相素來不動聲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輕易不會出面。但凡開口，便是千鈞之力。

一眾官吏肅靜等待，徐子儀下到堂前迎接。

韓琦一身紫衣，氣度超凡。年輕時候就是京中出名的美男子。

趙君悅含笑行萬福禮：雖然徐子儀與韓相完全不是一類性格，但氣場上，卻很相似。藏煞于深沉之中，高歌必能一鳴驚人，振翅便將一飛沖天。

側(cè)眼看向徐子儀，趙君悅就不由得淺笑：徐子儀對我的心意屬實么……裝病、裝弱、裝不查案，偏偏一往直前、心無旁騖……我能信你的話嗎？還是能信你的行動呢？

徐子儀恭敬行禮道：“韓相親臨，晚輩有失遠(yuǎn)迎。”

韓琦回禮：“徐令君不必多禮。聽聞刑部不讓大理寺提審嫌犯，也不讓大理寺參與調(diào)查，我認(rèn)為此舉不妥當(dāng)。方才我稟明官家此事，官家當(dāng)即下旨授予……”

說著，韓琦望向趙君悅，然后微微一笑——

“靖王府郡主，趙君悅，專權(quán)協(xié)理刑部案件，刑部不可以任何理由阻擋趙小郡主提審、調(diào)查。圣旨在此。”

這就是官配么？

夏溪見那兩人不約而同地避開對方的視線，輕嘆一口氣。

徐子儀與韓琦一同出了刑部。

“感謝韓相相助。”

“區(qū)區(qū)小事。何況此事于公于私都非同小可。看似是命案，實則震動朝堂、友邦。背后隱情，還需要徐令君調(diào)查。”

“晚輩盡力。”

“多少大事等不到你‘盡力’兩字。徐令君，究竟是什么把你請出山呢了？”

韓琦來到轎前，沒有入內(nèi)，而是回望徐子儀，對他的回答饒有興趣。

徐子儀只說：“我不過是個俗人，無非是為紅顏，也無非是為知己。”

趙君悅此時帶著一眾官吏來到司馬青如的牢房。

這里確實沒有被破壞的痕跡——仍然留著一個重要證據(jù)。

【夏溪說，她見到司馬青如靠在墻邊……】

徐子儀臨走前，悄聲對她說了這么一句。

趙君悅一笑，讓眾官吏等在牢門外，讓獄卒打開了司馬青如與其隔壁的牢門。

兩者之間是鐵欄桿隔開。

靠司馬青如的牢房這邊，地上的干草分布不均，有什么東西拖曳過去的痕跡，從墻邊到牢門前……

“這里在案發(fā)之后，一直沒有人進(jìn)來過，是吧？”

“是的。”

獄卒回答道。

“那各位可以發(fā)現(xiàn)，這里顯然有拖曳的痕跡。司馬青如的尸首現(xiàn)在在哪里？”

“趙小郡主，請跟我來。”

一行人再到司馬青如陳尸處。

趙君悅細(xì)查了司馬青如囚衣，發(fā)現(xiàn)有不少細(xì)小的甘草扎入下裙。

“李尚書、鄭侍郎，你們都看到了吧。物證齊全。如果真是夏溪姑娘所為，那就不可能有從墻邊拖曳到牢門前的痕跡。而且，證據(jù)很清楚地表明，真兇要么進(jìn)入了司馬青如的牢房，要么就待在隔壁牢房。”

趙君悅聲音十分沉穩(wěn)。若將她的容貌與聲音分開，確實很難想象如何結(jié)合在一個人身上。

可是，當(dāng)人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著話，便會讓她澄澈如皎月般的容貌，顯得更加空靈沉靜，有著天地山川間不容冒犯的威嚴(yán)。

張昇適時地笑嘆著：“看來啊，我們這案得重新調(diào)查了。夏溪姑娘顯然不是兇手吶。李尚書、鄭侍郎，還請再加把勁。”

“還有另一樁呢。”

鄭鳴鶴的癡心妄想，只迎來張昇調(diào)侃：“徐令君都說去找人證了。你莫非不信徐令君的？”

一時語塞。

然而，趙君悅?cè)匀桓械嚼Щ蟆?

為什么她總覺得這案件發(fā)生得極其不自然……

兩刻鐘過后，刑部大堂上，張昇有些懷疑人生——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像徐令君和趙小郡主這么聰明，哪來那么多破事啊？今天還有別的公務(wù)呢……被李伯元和鄭鳴鶴拖在這里，也不知道為了個什么……

突然門外來報，結(jié)結(jié)巴巴的：“徐令、徐令君說的人、人證來了！”

只見門外如仙女般的一人，跨入刑部大堂的門檻。

趙君悅瞪大了眼睛，本就晶瑩剔透、包藏皎月的雙眼，現(xiàn)在滿是震驚與不解。

其他人也看呆了。

人說，徐肅徐子儀，身體虛弱，一雙美目讓多少高門小姐心動，愿不顧一切照顧他不知幾年的余生……

可眼前的美女……

一汪秋水之下淡淡的桃花痕，如才流過淚一般。

這位……是徐令君的妹妹嗎？不……這就是徐令君本人。

他們都知道。

她當(dāng)然也知道。

徐子儀……我、我真的后悔那天御殿上問你那個問題了……明明該你生孩子的，不是我……

“小女子君若卿，特來為夏溪姑娘作證。”

徐子儀身后還帶著幾個井口市的百姓，證明這位絕色美人昨日正是跟著夏溪一起出現(xiàn)的。

然而，他們的證詞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嫌犯夏溪，無罪釋放】

馬車輕輕搖晃，從刑部出發(fā)，到異人館放下了夏溪。

一路無話。

隨著夏溪的告別，馬車前往靖王府。

“徐子儀……”

“嗯？怎么了，我的小可愛。”

“你怎么有這種癖好？”

“呃……也是迫于無奈啊。夏溪出門帶著男人怎么行？你想，一個俊美男子跟著夏溪姑娘來到井口市，不被懷疑才怪！黑市這種地方……”

趙君悅只是撐著下巴，含笑聽他說著。

不知為何，在男女大防的教化之下，只有現(xiàn)在，趙君悅才能好好看著徐子儀愉快地閑談。

忽然只見，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家小可愛真聰明，一下就找到牢房的線索了！要是換了別人……”

小可愛？

趙君悅只覺自己似乎搞錯了什么。

小可愛……

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她是有多生氣，恨不得一槍挑了這個臭不要臉的衣冠禽獸！可現(xiàn)在呢？他每說一次，她就覺著更加好聽了。

安靜下來了，已經(jīng)許久。

徐子儀靜靜地望著如小貓一般倚著軟枕睡著了的趙君悅。

讓她再睡一會兒會兒吧……

徐子儀也有著自己的小心思。

也讓我再看她一會兒會兒吧。

“昨晚辛苦了……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