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正月十五。

元宵節，如果一個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便是“熱鬧”。

在大宋，元宵節大概就是最隆重，也是熱鬧的節日了。

在元宵前后的幾天里，永州府的人們張燈結彩，把街道布置得燦爛通明。

已近黃昏，整個城池卻依舊宛如白天。

燈火通明，點起著無數的絢爛明燈，城池下黑沉沉的護城河的水面，竟也映照得宛如天上的銀河般璀璨。

路上行人歡笑不絕，各式各樣的攤販也沿街排好了攤鋪，高聲叫賣。

喧囂的街道上，趙恒帶著阿福沿著攤鋪邊走邊瞧。

“阿福，你說這永州府的元宵燈會和我們南寧縣的有什么區別？”

他突然停滯了腳步，隨口問了一句。

“永州府的元宵燈會自然是要熱鬧些，南寧縣雖然是比不上永州府的繁華，只是……”

阿福想了想，低聲回道，說著卻有些遲疑。

“只是什么？直接說吧。”

趙恒愣了下，隨即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說道。

“只是走了這么久，無論是沿街的商鋪小販，還是路上的行人游客，竟然皆是衣著得體、氣氛和諧，甚至無一人衣衫襤褸。”

阿福頓了頓，還是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聽到阿福的這一番話，趙恒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趙恒從未想到過，阿福除了這一直老實本分的跟著他，竟還注意到這么一個細節！

不過，趙恒此時也沒有多想，反而不由深思。

放眼望去，出來賞燈會的行人也是不多不少、恰到好處。

即使街道上熱鬧非凡，也不覺得擁擠密集，行人們精神煥發。

他們和諧歡笑、其樂融融、彬彬有禮、衣衫整潔，若是只看這些街道上的行人，好似如今的大宋，還是開國之際，那個民安國泰、路不拾遺的太平盛世時期！

但若是仔細觀察，如今展現在他眼前的一切，卻仿佛有些刻意安排罷的味道了！

巡視的官兵更多了，不僅裝備齊全，精神面貌更是不一般，眉目之間竟還有股殺氣，顯然是些真正的軍士。

在邊走邊看的游玩之時，趙恒一直便在旁邊察言觀色，并敏銳的察覺到了巡視官兵的狀態變化。

顯然已經不是一批人了。

至于為什么？

那多半是有什么大人物，到了永州府吧。

簡而言之，這一切的變化都是刻意安排好的一場表演，不知是由誰親自策劃導演。

期間甚至動用了駐防的府軍，以及將那些衣衫襤褸的貧民，或是行為粗魯，相貌丑陋的地痞流氓也趕的不見了蹤影。

如此興師動眾，卻只為了表演和迎接那位“大人物”的到來。

趙恒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淡淡的說了句。

“算了，走吧，春宵會也快要開始了。”

“是，公子。”

阿福雖心有疑惑，但也并未再問，只是守好自己的本分，繼續跟在身后。

…………

城郊西。

這里坐落著一座碩大的碧園，一些商賈將它承包了下來，作為聚會的場地。

一頂頂裝飾華麗的馬車、轎子，魚貫而入，引得那些徒步而行的落魄書生、女子艷羨不已。

就連門口迎接的幾個仆從，態度也是極為的恭敬，呼之而來，揮之即去，毫無厭煩之色。

而殷勤的招待，賞賜自然也是少不了的，碎銀子也是不要錢一般的，從簾子內丟出。

仆人們雙眼冒光，看見不小心滾落在地的銀子，一擁而上，爭搶了起來。

甚至扭滾在一起，引得這些公子小姐心中一樂，不由得笑出聲。

哼！

但隨著這些公子小姐的進入，一名身材高大的管事走了過來，一身冷哼之下，幾個小廝連忙停止了爭搶。

紛紛站成一排，低垂下了腦袋，眼角抽痛的將銀子交了出去。

即使心里宛如割肉一般的不舍，但依舊只能老老實實上交，甚至生怕交慢了，要遭受什么可怕的事一般。

“嗯，還算你們這幾個小子懂事，這幾個銅錢就賞給你們了。”

高大的管事接過小廝雙手遞過來的銀子，在手心掂量了兩下，面露喜色道。

順便在懷中摸索了兩下，掏出了幾枚銅錢，丟給了他們。

其中一名瘦個的仆從握緊拳頭，低著頭的臉上青筋顯露，但很快便被旁邊的一人靠了一下肩膀。

瞟了一眼管事巡視的眼神，差點嚇出一身冷汗，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松了勁，老實的低頭領了銅板。

管事看眾人皆領了銅板，又說教了兩句，這才滿意的哼著小調，朝遠處小門走去。

待人不見了身影，高瘦個子的仆從，這才冷哼一聲，發泄著心中的不滿。

“哎，莽子，松松氣，能有幾個銅板也算不錯了，這姜家的管事，我們得罪不起。”

說話的人叫劉秀，二十七八歲的中年人模樣，是這次負責迎賓接客打打下手的仆役，也是在姜府上干過兩三年“老人”了。

這次春宵會的迎賓護衛的工作，便是被姜府給應承了下來，這般好事，銀子自然是少不了。

像這種大規模，由永州府數家巨商聯合創辦的宴會，甚至有永州知府背后的默許。

其中利潤，自然是令人眼紅。

而姜景身為七品參軍，更是掌管著永州府內治安巡邏之職。

“謝了，秀哥兒，我王莽也不是沖動之人，只是這雜碎實在是太過可惡，咱們辛辛苦苦低聲下氣，像條哈巴狗一樣，從這些個公子小姐手底下討些銀兩，這扒皮竟然直接全部拿走，連口湯都沒讓我們喝的。”

這個高瘦個子的仆役名叫王莽，是剛入府不久的仆役，面黃肌瘦，但骨架子卻挺大，只是仿佛沒吃飽一樣，面色虛弱。

可目光如炬，話語間斬釘截鐵，是個頗有主見的漢子。

“哎，這話不能亂說，小心，小心一點，別上有心之人聽見，說不得，又得挨兩板子。”

劉秀口頭上勸著，但其目光卻也是并無畏色，眼神四下打量，老實本分的臉色下，卻是藏著異樣的心思。

“知道了，秀哥兒，這次定然不會破壞計劃的。”

王莽目光閃動，嘴上答應著。

“嗯……”

…………

這就是碧園嗎？

趙恒打量著眼前這座如同小城一般大小的園林，不由得一絲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