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什么可聊的吧，大多都是你們男生不感興趣的話題，諸如化妝品之類的心得而已。你這樣的人也會感到自卑嗎？”

曲江秋大抵算是默認了剛剛話題的結束，因為她更為關心的問題出現在她眼前。她關心著他的舉動，好奇著他自卑的來源。

或許她知道一直反復提及這個問題并不禮貌，臨尾了還補了一句：“方便說嗎，如果不方便的話也沒有關系。”

“沒什么不方便的，山谷明月光，流螢皆彷徨。感覺大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自己有些平平無奇了。”李濟桓的回答很有特點，好像這樣的回答是針對曲江秋的回答，他好像在期待些什么？

與所期待的事情撞個滿懷，大抵是人世間最幸運的事情了。

“你也喜歡俳句？”恰好，曲江秋給了他幸運，幾是名牌。

得到期待的回答，心一頓，腳下恍惚，松了一下踏板，車速微微降些，才讓李濟桓回緩過神。

恰好打了個方向過了路口，給了李濟桓組織語言的時候。方向擺正后，李濟桓也開始回應曲江秋的問題。

“早幾年還有功夫看書的時候讀些與謝蕪村和正岡子規的句子，覺得美就記下了。不流于格律的日本詩人，很多時候跟容易用簡短的話表明內心。”

大抵這就是投桃報李吧，曲江秋聽懂了，滿心歡喜。

一應一回，對于聰明人來說，很多話就在這問答中傳遞了。

李濟桓其實并不是回應曲江秋之前的有關自卑的問題，這種話題解釋起來只會讓人覺得自己脆弱，而是換個方式向曲江秋提出自己的困惑——昨天那條短信，屬于你嗎？

或者在曲江秋的眼里，李濟桓不是在提問，而是在希望。

他希望是她，希望她能讀懂那句俳句的目的，他擺出來的是期待。而曲江秋回應了他的期待。

投桃報李，李濟桓的期待得到滿足，而他也需要回應曲江秋。

他的短信很簡短，只幾個字而已，但是卻完全概括出了當時的情形，正如他所說的俳句詩人很會用簡短的話語來表明內心。

試探并非多此一舉，無趣的作者將這些隱喻盡數寫出才是多此一舉的愚蠢行為，如果是個高明的作家，當會讓這份隱隱約約的絲線在兩人身上默默流轉。

李濟桓和曲江秋都是高明的作家，當她們明白心意之后，反倒安靜了下來，干起了愚蠢的事情——曲江秋摸出了手機。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需要適時適當。

水流涓涓而出是灌溉河谷，水流洶涌流淌會淹沒堤岸，人們會欣賞朦朧的霧一般輕飄飄的雨，而不會歌頌連綿不斷的大雨。

愛意也是這般，沒有人能接受傾巢而出的愛意，即使曲江秋與李濟桓直接尚談不上愛。

平凡的生活并不總能如電視劇般起伏，得知結果后也并不往往歡欣雀躍，其實很多的是長久的緘默——在路上，直到目的地前。

“你晚上大概幾點下班？”這是李濟桓在曲江秋下車前的最后一個問題。

曲江秋打開門的把手愣了愣，但還是告訴了李濟桓，“六點左右吧。”

對于曲江秋來說，這并不是一個很習慣的時間點，之前一個人的時候，她會多留一個小時——為了免費的晚餐和通勤補貼。

“晚上一起走？你下班了call我。”多說了那是最后一個問題，這句顯然是帶著期盼的語氣的請求。

“那，晚上見！”一如之前回應他的期待一樣，曲江秋現在也作出了相同的感覺。

“晚上見！”

打開門，下車，站在路邊揮手道別。

李濟桓在車內揮了揮手，然后往自己公司樓下開去。

車庫停好車，按電梯上樓。曲江秋下車后，李濟桓的行為一如之前的日子一樣，但是路上的生活，好像變得多彩了一些。

“叮～”

電梯到達，打卡刷臉，朝自己的項目組走去。

“早，Jony。”

“早。”

Jony是李濟桓的英文名，很符合南極廠Leader們的風格。很多人和他打招呼，因為他做出了今年最爆款的游戲，預計這款游戲在未來四五年依然會為公司帶來可觀的盈利，李濟桓和他的項目組已經是目前公司大多數人眼中炙手可熱的存在了。

進入項目組，大多數人都已經到了自己的工位——距離每日站會還有十幾分鐘。

十幾分鐘眨眼而過，李濟桓拿著自己的文件夾走向會議室，項目組的大家也接著緊緊跟上。

“有件事情跟大家說一下，我最近因為個人私事可能會減少投入在我們項目上的時間，對此先跟大家說聲抱歉。

關于我的工作部分，我會盡量提前完成，大家有問題也可以在企微call我，我看到就會立刻回復。

除此之后，還有一件事情。公司內部決定我們組改組，并不是大家做的不好，而是大家這段時間的成果比較出色，公司希望以老帶新的方式讓大家去其他項目組，幫助他們尋找可能的方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年后就會實施，如果有什么問題大家也可以及時跟我說。下面大家正常開始站會吧。”

每日站會是李濟桓引入項目組的，大抵是為了更好的壓榨社畜的潛力吧——或許在其他人眼里，這并不能稱為壓榨，如果有機會，他們恨不得削尖了腦袋往李濟桓項目組里鉆，只因為他們的成果和公司年終獎獎勵讓他們眼紅的厲害。

散會后，在大家進入工作狀態之前，不乏有人討論李濟桓因為什么愿意在組里的時間會減少。

“聽說Jony是有新項目吧？可能是準備新的項目評估？”

“怎么可能，Jony都說了是個人私事，項目評估算什么私事？”

“就是就是，Jony以前對大家那么好，有什么項目會瞞著大家不跟大家說，我感覺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已經離開會議室的李濟桓自然不會想到自己沒有說明的原因竟然在這里被大家猜來猜去，甚至都到了懷疑到自己家里出了什么事情的地步。

等到節目播出的那天，或許項目組的大家會很驚訝，原來Jony瞞著大家去相親了……

以及，那時候或許會有人發現，早在進入南極廠之前，李濟桓已經功成名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