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寅嘆了一聲,道:“臣有罪,請陛下降罪。”
元貞帝哼了一聲,道:“你確實有罪你有用人失察之責,一個將軍居然跟朕談論民心,民意。”
嗖的一聲,奏折飛了出去,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龔寅的腦殼上。朱振岳暗自給老皇帝點贊,一手飛天奏折練的如火純情。
“罰奉一年,好好反省!”皇帝的懲罰并不重,只是小懲大誡,畢竟現(xiàn)在楚王在朝堂的實力弱于太子。
楚王上前,躬身道:“父皇,董霄新敗,退守青州北大營,是否需要另選一良將接替他?”
楚王的用意有二,第一,側面提醒皇帝,董霄這番言論可能出自青州某人之口;第二,叛軍已然壯大,臨陣換將,實為不智,若皇帝選擇換,則董霄雖然有罪,但不會丟了性命,若不換,此刻只會斥責,不會真的降罪,只會令其戴罪立功,兩者都不虧。
老皇帝若有所思,斜眼看了看太子,太子低頭不語。此刻所有人心里同時出現(xiàn)了一個人,一個他們不愿意提起的人,王博真,大皖第一武夫,當年的北境軍神。
良久,元貞帝開口:“抽調福州兵馬三萬給董霄,連同幽賓青三州兵馬,清剿賊寇,戴罪立功,若不能勝,朕夷他三族。”
下了旨,元貞帝匆匆離開,留下了兩位殿下和一群七嘴八舌的大臣。權臣們有說有笑,官級低的搖頭苦嘆,無他,權貴們是看不到底層人民疾苦的,自然也不會知道此次叛亂的嚴重性。
兩個身背三面小旗的傳令兵打馬揚鞭,一個奔福州,另一個則直奔青州。
董霄在奏折中并未提及有關青州老卒之事。先前,按朝廷旨意,青州內衛(wèi)營的一千老卒當為先鋒,但王博真在接旨前便解散了內衛(wèi)營的老兵,招了一些老弱病殘。
一來,董霄對這位大柱國心存敬意,但凡是武夫,撇開朝廷,單論武力和人品,大多對這個大皖第一武夫有所敬畏。
二來,沒必要,亂民賊寇而已,他不屑于借他人之手。
白府。
“哪位是白林公子?”一群騎馬的甲士在白府廢墟前叫喊。
還沒等白林回話,顧順清擦了擦手,拎起一把大錘,朝著這群人喊道:“找我家少爺何事?”在他印象里,當官的沒一個好人,包括那死去的老爺。
為首的甲士抱拳,道:“奉知府大人之命,送任令給白林公子,擢白林公子為陽谷縣令,即刻上任。”
白林眉毛一挑,老王的任令來了,他連忙上前接過任令,順手給了甲士首領一袋銀子。甲士首領道了句您太客氣了,便把銀子悄悄收了。
燒紙還要撒些給外鬼,作為二十二世紀的東北小哥兒,白林這套東西學的賊溜。江湖要面子,官場要關系,這在哪個時代都適用,旁人一句話可能就會助你走上坦途,也可能一句話讓你不明不白的去見了閻王,啊不,應該是老銀幣。
甲士首領笑呵呵地下了馬,在白林耳邊道:“白大人,董霄吃了敗仗,正在青州北大營修整待命。”
白林拱了拱手,送走了甲士們,揚了揚手里的任令,對眾人道:“以后,請叫我白大人。”
含柳作揖,笑道:“縣太爺吉祥!”
柳新月笑道:“我兒當官了,真是光宗耀祖啊!”
顧順清搓著手,滿臉陪笑,道:“少爺,也給我個官當?我干啥都行。”
白林很滿意眾人的反應,在落日的余輝中,他朝著天空拜了一拜,嘴里喃喃:“老范,我當官了,還是個縣長,初一十五我燒紙告訴你。”
老范是白林前世認識的一個老伙計,收垃圾的。那年,白林自斷手指,離家出走,落魄街頭,就是老范收留了他,倆人一起混吃混喝。
去家樂福試吃,去4s店混糕點,當過群演,發(fā)過傳單,算是忘年交,當然,白林死時,老范還活著,但除了燒紙,白林想不出別的聯(lián)系手段。
大皖有許多州是貴族封地,貴族封地內的官員可由貴族領主自由安排,青州便是王博真的封地,所以白林相當于撿了個便宜,抄了近路,不必參加鄉(xiāng)試。
白林以那五十人為基礎,建立了一個臨時縣衙班底,挑了三個武功好的,再加上顧順清,四人成了白縣令的專職護衛(wèi)。
其余人,部分成為捕快,部分為衙役,獄卒,簡而言之,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
人事任命完畢,白林命人召集城中的留守民眾,在渡橋邊上集合,準備訓話,這可不是裝逼,這是流程,至少白縣令是如此認為的。
半個時辰后,渡橋邊人頭攢動,二百多老弱病殘圍著一個土臺嘰嘰喳喳,不知道要做什么。
白林抱拳,朗聲道:“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女士們,先生們,鄙人白林,在此宣布,陽谷縣新府衙,今天,成立了!”
老弱婦孺?zhèn)冇悬c蒙,說的是啥?好在縣衙倆字他們是懂的。
顧順清帶頭叫了聲好,一幫基層小領導們也跟著鼓掌,民眾的反應卻是有些冷淡。
一個老人說:“這是新任縣令?這么年青?”
一個婦人說:“毛都沒長齊,能管個撒子么?”
還有個留著胡須的姑娘道:“細皮嫩肉的,新縣令,俺喜歡!”
......
白林抬手,壓住了議論聲,他繼續(xù)道:“本屆縣衙的宗旨是,均田制,按人頭分地,一成收入歸縣衙。”白林伸著一根手指,環(huán)視眾人。
這下,民眾炸了鍋,自古以來就沒聽說過,賦稅收一成的,簡直難以置信,很多人挖著耳朵與周圍人議論。
白林咳了幾聲,繼續(xù)道:“不只如此,我們要大力發(fā)展商業(yè),鼓勵商賈經商,三年內免去賦稅。”說完,白林伸出三根手指。
民眾再次歡騰,叫好聲連成一片,簡直是聞所未聞的大好事,在這個賦稅沉重的時代,這簡直就是白給呀。
“還有,知道為什么我要把縣衙建立在渡橋邊上嗎?”白林高聲問道。
眾人看向他,有些不解,有些茫然,他們不關心縣衙在哪,反而對之前的減稅政策很感興趣。
白林高聲道:“因為我,白林,你們的縣太爺,要為你們死守家門,想要入侵我陽谷縣,先從我白林的尸體上踏過去!”
白林說的大義凜然,慷慨激昂,大有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氣勢。
然而,同樣的,民眾不感興趣,只是安靜片刻,繼續(xù)討論減稅,白林只能尷尬一笑。
那個留著胡子的姑娘再次大喊:“縣太爺,奴家想從你的身體上跨過去撒!”此話一出,引來哄堂大笑,只留捂著額頭的白縣令在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