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朝鐘挽靈微笑著點點頭,留下嬤嬤和侍女,獨自拄著拐送那白須老者出去。
那白須老者一頭華發須髯皆白,可身姿挺拔,讓人看不出年紀,頗有些仙風道骨之氣。
老太君帶老者走進一個無人的隔間,鞠躬致謝?!岸嘀x孫仙師出手相救?!?
那白須老者便是以醫入道的藥王谷首座孫壽延。藥王谷是與上清宗齊名的仙盟十大宗之一,地處中原秦川山脈。當年鐘淑娟入上清宗后,時逢中原洪水泛濫。鐘淑娟便自發隨分閣的救援隊趕赴黃河,偶遇了同樣率隊前來救援的孫壽延,從此決心從醫。孫壽延見此女資質甚佳,雖是性情火爆,可亦可見一顆全權救死扶傷之心,很是欣賞,便破例將其收入自己門下。
孫壽延連忙扶起老太君,笑道:“旭陽公主多禮了。淑娟是我愛徒,晚蘭是淑娟之女,也算是我藥王谷后人,豈有袖手旁觀之理。況且,這孩子資質頗佳,此番恐亦有奇遇。即便我不出手,短時間應也性命無憂。只是……”孫壽延有些為難,思索了片刻,靠近老太君,低聲說,“我替她招魂期間,發現這孩子魂中似乎沾染了一些魔氣?!?
老太君一驚,有些急切。畢竟魔氣侵染可大可小,或墮落淪為魔修,嚴重的甚至會喪失心性淪為魔物。
孫壽延連忙安撫老太君:“公主別著急,并不是厲害的魔氣,不會危及性命?!比缓笏知q豫了。
老太君忙道:“孫仙師但說無妨。”
孫壽延這才說道:“這種魔氣似乎會阻礙靈脈。我觀這孩子靈氣,小小年紀已至融合境,離開明境只一步之遙,實屬稀世之才。只是……哎,有這個魔氣在,只怕晚蘭日后在修仙之路上恐再難精進了,可能終身都無法修成金丹。真是天妒英才?!?
孫壽延觀察著老太君略帶彷徨的神色,嘆息道,“哎,我聽聞,公主是打算把這孩子作為佬仙門的接班人來栽培的。雖說世間凡修能到融合境的也不算很多,這孩子就此止步也能在凡修中有一席之地,但要將佬仙門托付于她,還是再做考量吧?!?
老太君低頭沉思了片刻。這件事對她的打擊不可謂不大。難道說蒼天真要這般為難佬仙門,佬仙門真再出不了金丹修士了嗎?……
但,老太君再度抬起頭的時候,神色卻變得異常堅定。“多謝孫仙師。只是,老身既已將希望全權壓在晚蘭身上,自當落子無悔。”
孫壽延搖頭,不認同道:“此乃一派大事,怎可以下棋論之?!?
老太君苦笑:“老身只是一介凡人,性命只有寥寥數年了。放眼如今佬仙門,還有誰比晚蘭天資更好?仙師所說只是一種可能,可其他人只怕連可能都沒有。老身愿意一賭,賭她終有一日能沖破魔障,一飛沖天。仙師認為老身愚昧也罷,這是我小小一派的無奈,也是老身的抉擇。”
孫壽延聞言沉默良久,最終只是扼腕嘆息了一聲,飄然而去。
老太君走回屋中,在嬤嬤的攙扶下,走到鐘挽靈床邊,慈愛地摸了摸鐘挽靈的額頭,輕輕地嘆息:“無恙就好,回來了就好呀?!?
“太奶奶……”鐘挽靈敏銳地察覺到老太君情緒中的異樣,包含著異于他人的失落和彷徨,心中便對方才的事了然了。
了然了,又生了愧疚。
都怪自己恣意妄為,離魂數月讓人擔心;都怪自己一時大意,中了萊希特的套。那位仙師定是看出了自己魂中蛇果的魔氣,并將此事告知了太奶奶了。所以,這位身負重擔的老人才會對自己失望,這對她想必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情。
“對不起……”鐘挽靈低頭,喃喃道。她能做的彌補,只有這微不足道的道歉之言罷了。
老太君卻依舊慈愛地微笑著?!皼]事沒事,你醒來就好呀,太奶奶以為你要一直睡到上清宗入學呢?!?
鐘挽靈很詫異:“太奶奶還要把上清宗臨安分閣的名額給我?”太奶奶應該已經知道她靈脈受阻的事了才對。
“你這孩子說什么傻話呢?”老太君咯咯地笑道,拍著鐘挽靈的肩,忽然鄭重地說道,“不僅是這個名額,我還要把五年后的上清宗本宗的名額給你?!?
鐘挽靈愣住了,一房間的人也被這重磅的消息炸得愣住。
鐘挽靈只覺得喉頭哽咽,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含著淚望著這位滿頭銀發滿面皺紋的老人,她的眼里閃著堅定的光,像星辰一般。鐘挽靈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希望。
鐘淑華忍不住激動地摟住鐘挽靈的肩。“太好了!晚蘭!恭喜你呀!姐姐姐姐!”
鐘淑娟也捂著嘴,喜極而泣,哽咽著對鐘挽靈道:“還不快謝謝太奶奶?!?
鐘挽靈注視著盈滿光輝的老人的臉,下定決心說:“晚蘭定不會教太奶奶失望的。”
老太君欣慰地摸了摸鐘挽靈的頭。
這日,此時,這個房間里充盈著喜悅和歡欣,有鐘挽靈劫后重生的喝彩,也有對未來新星的期盼。
除了鐘挽靈和老太君,再也沒人知道那個蟄伏的秘密。
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是秘密,總會被人知道的。
一年后,鐘挽靈成功入學了上清宗臨安分閣。這在修仙界也是備受矚目的,畢竟鐘挽靈神童的名聲在外。所有人都在猜,這位天才會多久修成金丹,能不能刷新劍宗凌霄閣(劍閣)白二少白處機的記錄。
可入學后一年來,鐘挽靈雖然術法學得是比其他學生快,成績也很優異,但是靈修境界卻沒有再提升。甚至別的學生都或多或少有了一些提升了,她也依舊沒變。而修仙煉氣歸根結底看的還是境界。普遍的認知就是如此:你術法會得再多,用得再流利,境界不夠高,就是打不過別人。
但,鐘挽靈壓根沒理會議論紛紛的各種揣測。非但如此,她連課都不去上了,不是在寢室就是在書閣,偶爾也會外出,可就是不去課堂。所有人都覺得這孩子是自甘墮落自暴自棄了,可她的成績卻依舊優異,絲毫沒有受到這異常出勤率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