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方淚如泉涌，其余的四名弟子抽抽搭搭的，郭源眼里也全是淚水。淚水模糊了視線，可他們都看得清楚，那分明是個人頭，怎么會是妖頭呢。

鐘挽靈輕輕詠念《清心經》，清澈的靈力像漣漪一般溫柔地蕩開，撫平了幾人心中的悲痛和絕望。

撥開陰云，見明月。皎皎月光落在崖上幾人身間，落在郭源手中的頭顱之上。

“你們好好看看，那是人頭嗎？”

眾人借著月光看得清楚，郭源手中哪里有什么人頭，分明什么也沒有。

四名弟子不敢置信地擦了擦眼睛，擦干眼淚，再看，確實什么也沒有。姚小方勉力爬起身，掙扎著爬到那具無頭尸體前，那具尸體在月光下變得透明，風一吹也就散了。郭源輕輕松了一口氣，跪坐在地上，沐浴著月光，如沐新生。

“這是怎么一回事？”有弟子問。

鐘挽靈嘆了一口氣，瞪了一眼竟也堪堪回神的郭源，略帶嗔怪地說：“我不是說了嗎？這是夢境，是幻象啊。”

郭源無奈訕笑。“我這不是關心則亂嘛。”

鐘挽靈又沒好氣地瞪了她這師兄一眼，倒也沒再繼續怪他。夢術與其他的仙法迥然不同，并非修為高就能破解。不夸張地說，不通此術之人，只要未及分神化圣，都難從中脫出。更何況郭源與弟子們情誼深厚，也難免為情所亂。

“所以，剛剛都是夢？”一名弟子詫異地問，一時激動扯到腰間的傷口，不由“嘶”了一聲。“不是啊，怎么會痛的……”

“若在夢中死了，肉身也會死，更別提受傷會痛了。”鐘挽靈淡淡地說，卻見姚小方眼神一變，不動聲色地轉向郭源，說：“郭師兄，你能用杏葉聯系其余三名弟子嗎？”

郭源不解，但仍是拿出了杏葉禁步一試，可念想一點反應都沒有。郭源心想，可能那三名弟子距離太遠無法聯絡，于是又拿身邊人一試。姚小方摸著胸口發燙的子葉，望向師父。“可能太遠了，無法聯系到。師妹你的弟子呢？”

“我是獨自進來的。”鐘挽靈淡淡地說。

正在此時，郭源手中的杏葉禁步突然碎了一片。

郭源一驚。杏葉禁步碎裂極為罕見。一來那是靈石所鑄，金剛不壞；二來一般執教們佩戴位置都靠近要害，沒那么容易攻擊到。郭源剛才都沒被妖人近身，杏葉怎會無端碎裂？而且子葉一般都是串在一起的，怎會單單碎了一片。郭源心中不安，捧著那串杏葉，不發一言。

其他弟子不知發生什么。姚小方攔著師弟，自己彎身撿起了杏葉，忽然臉色刷白，險些將那碎片丟出去，可最終他卻將它緊緊捏在了手中。

鐘挽靈看在眼里，暗暗嘆息，轉了一個話題。“師兄，你還是不明白嗎？”

郭源不解地回望鐘挽靈。

鐘挽靈見眾人的注意都集中在了她身上，這才娓娓道來：“現在基本可以肯定這就是‘無垠夢境’了。‘無垠夢境’的基礎其實就是夢境。夢境之中最遠的距離不是千山萬水，也不是千難萬阻，而是夢與夢的壁壘。”

郭源似有所悟，手捧兩片杏葉注入思念。鐘挽靈抬起手，點點幽光從她的指間漂浮著落在郭源手中的子葉上。點點幽光在葉上停留了一會，悠悠扶搖而上就像是要升入月中。空中悠悠傳來空靈的呼喚，呼喚著那三人的名字。

須臾，一名弟子指著旁邊半空中，輕呼：“快看，那邊也有螢火。”身邊弟子害怕他打斷郭源和鐘挽靈的施法，朝他比了一個噤聲。

螢火越聚越多，聚成了一團熒光光球。不一會熒光一閃，螢火四散，半空中跌出三個人影，四仰八叉地跌在地上。

“哎呦喂！”

一人趴著整個人貼著摔在地上，一人在空中虛抓了幾把一屁股坐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還有一個原本盤腿而坐被嚇得一驚摔了狗啃泥。

“我草，怎么回事……”三人罵罵咧咧地爬起來，看到彼此又看到不遠處的一群人，又驚喜又尷尬地紅著臉拍了拍衣服，跑回到自家師父身邊。“師父！”

郭源看到剩下的三名弟子失而復得，尤其那剛剛出現不詳異象的南姓弟子也平安無恙，很是歡喜，拍了拍三名弟子的背，寬慰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姚小方嗔怪地拍了一巴掌南姓弟子的肩，罵道：“都多大的人了，還總是這么魯莽，讓我們多擔心啊！”

南姓弟子漲紅了臉弓著背，支支吾吾地連連道歉。姚小方這才罵罵咧咧地放過他，將掌中的東西悄悄地放進郭源手中，郭源也不動聲色地將姚小方遞來的東西塞進了腰間。

“你們都去哪了啊，讓我好找。”一名弟子心急火燎地抱怨，“剛剛在林間，我就聽到你們的叫喊聲，可怎么追也追不到你們，腿都跑斷了，真是累死我了。然后突然就掉下來了！”

另一名弟子卻說：“你還算好的，我才倒霉呢！追了半天，累得不行也就算了，突然莫名其妙出了一片沼澤，差點淹死！”

姚小方轉頭問：“南師弟，你呢？”

南姓弟子滿臉通紅，囁嚅說：“我、我也聽到了，但是我被困在一個完全封閉的山洞里。真的，特別奇怪。我都不知道我怎么進去的，我倒是想喊你們來救我，但是喊了很久你們都沒應。”

郭源揉了揉南姓弟子的肩，安慰道：“沒事，為師剛剛也被困在山洞中，還險些跌下山崖，得虧了你們鐘師叔。”

九名弟子紛紛向鐘挽靈致謝。鐘挽靈撫掌安撫。

人總算是聚齊了，但情況也發生了變化。不知從何時起，眼前的樹林也全消失了，成了深不見底的懸崖，他們所在之地就像一座荒島，荒島之外盡是無窮的黑暗。各種意義上，他們都是窮途末路。

郭源安撫完自己的弟子，見鐘挽靈淡定如常，想起先前的對話，問道：“師妹，你之前說可能有頭緒，可是已經想到了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