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時候,萊希特的笑聲已經停了,他又恢復成了那個優雅冷漠的謙謙君子,他幾乎是平靜無波地說出了鐘挽靈想說的話。
“這世間哪有什么純粹的愛與恨。什么沖冠一怒為紅顏,什么不愛江山愛美人,不過是那些人用來掩人耳目的遮羞布罷了。若這世上,真有人為了一己私欲將這三界攪得天翻地覆乾坤顛倒,那必然是個絕世大傻瓜。”
萊希特的聲音很平淡,帶著一絲嘲弄的冰涼。
鐘挽靈閱歷太淺,還不清楚這世間的事。她只是覺得這話說得對,卻又有哪里不太對。可,她現在還遠未到能思考這個問題的境界,她只是張口說道:“但是……”
萊希特以為她要說出跟那些魅族狐族女孩們喜歡說的“如果有人能為我顛倒日月能為我沖冠一怒該多好呀”之類的夢話。
結果,鐘挽靈只是說:“但是,萊希特哥哥你還是笑過頭了。你就不怕魔王怪罪嗎?”
然后,萊希特又笑了。
只是這次是單純的暢快的笑,并沒有那些雜糅在笑意中寒徹骨髓的冷意。
“放心吧,小家伙。就算王上在此,我也一樣這么說。”
鐘挽靈心說:那你挺勇的。
萊希特不知從哪里招來了裝飾著精美五彩西域花卉紋樣的茶壺和茶杯,喝了口茶,道:“你現在應該已經很清楚了,無論仙界亦或魔界,其實并無分別。”
鐘挽靈點點頭。實際上她之前就是這般覺得,只是沒想到會聽到這么多秘辛。活得久了果然是有好處的,知道的就是多。
萊希特抬眼看鐘挽靈,他近乎平靜如常地問道:“就算這樣,你還打算繼續修煉嗎?”
那眼神、那語氣有著鐘挽靈讀不懂的情緒和意味,讓她覺得這句話有些怪,但她還是坦率回答:“恩。”
萊希特皺了皺眉,仿佛手中的茶有些不合自己的口味。
“為什么?”
鐘挽靈毫不隱瞞地率直說:“我修煉又不是為了成仙或者成魔,更不是因為某個仙某個魔,他們要如何與我無關。”
“那你是為了什么?長生?變強?亦或者無盡的財富?”
鐘挽靈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她的回答很簡單:“只是喜歡罷了。好奇,不斷的學習,僅此而已。很奇怪嗎?”
萊希特挑眉以對,似乎能夠接受這一說法,又似乎這早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放下茶杯,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形狀姣好的唇漾起了意味深長的笑容,非常性感。“你果然是個與眾不同的人。”
鐘挽靈亦是毫不畏懼地直視著萊希特,不甘示弱地回道:“你也是個與眾不同的魔。”
萊希特哈哈大笑。
樓下忽然傳來奇怪的鳥鳴聲,粗重卻嘹亮,像有人用力拉扯生銹的門栓似的,嘎吱嘎吱的,十分難聽。
“那是一種報時鳥,魔域有不少地方見不到日月流轉,妖魔族大多壽命綿長,多沒有什么時間概念。現任魔王墮落魔域后就引進了這種鳥。”萊希特一邊解釋,一邊站起身整理衣裝。
“萊希特哥哥是有事要忙嗎?”
萊希特苦惱地嘆了口氣。“再怎么說,我也是一方領主。若是什么事都不做,還是會被可憐的王上訓斥的。”
鐘挽靈心說:你真擔心的話,不如先改善一下你對王的態度。
萊希特拉起抱著軟墊盤坐空中的鐘挽靈。“跟我來。”
兩人手牽著手扶搖直上。萊希特牽著鐘挽靈靈巧地在空中躲過環繞周圍的大大小小的陳設。鐘挽靈這才看清,那些裝飾著奇怪紋樣的箱子,竟然都嵌著各種顏色和風格花樣的門扉。
“是傳送術法的刻印。”
鐘挽靈沒想到這個房間里居然藏有這么多的傳送門。要知道永久傳送門,不僅要消耗很多珍稀材料,還需要相當精密的術法造詣。這種私人空間顯然不會有人會傻到假他人之手,那這些傳送門就全部都是出自萊希特之手,可見她這位“哥哥”術法造詣十分了得。
萊希特一面查看著面前的書壁,一面隨意的答道:“我給了你授權,你只要不踏出我的宅邸,就可以隨意參觀這些房間。”
鐘挽靈原以為那個儀式只是說的這間書樓,沒想到竟是說的是整個宅邸,甚至還包括了這些傳送門后的房間。她有些訝異,又覺得有些逾越,便道:“不必了。能讓我自由閱覽這個房間的書籍,我已經很滿足了,我不會擅自闖入你的禁地的。”
萊希特依舊答地漫不經心。“對你,沒有禁地。”
鐘挽靈更覺得驚訝了。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萊希特輕輕嘆了一聲。“找到了。”說著就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皮質封面的書籍,交給鐘挽靈。“你先看這本吧。我去處理下公文就來。”見鐘挽靈撫著書籍發憷,便解釋道,“此書的著者原是人界唐國出身,你讀起來應無語言障礙。而且此人尤擅長結界加固,對你那個移魂術法應是有所助益。”
鐘挽靈被萊希特的貼心驚呆了,情不自禁地撲上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歡呼著:“萊希特哥哥真是太好了。”
萊希特只能對著這個小勢利鬼無奈地搖搖頭,然后抱著激動不已的小家伙走進了一扇紅色鑲金的門。
進了門,萊希特打了一個響指,原先一片漆黑的房間就被裝飾在各處的銀光水晶照得透亮。
這是一個白色扇形的房間,沒什么多余的裝飾,簡潔卻很奇異。它的形狀就像一瓣攤開的貝殼,地板的花紋也像是扇貝那樣從小到大伸展出去,扇形的邊緣拉著厚厚的墨綠色的帷幕,扇形的一角擺放著一張白色的像荷葉似的茶幾,旁邊有個皮質的像布袋的的軟椅,另一端則放著一件白色的長得有點像桌子又有點像柜子的家具。延伸線的盡頭是一張床,是橢圓形的,跟中原的形式不同,沒有床頭也沒有床尾,只有床墊,上面鋪著墨蘭色的床單被褥,放在這個房間里就像一塊扇貝的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