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聽聞,那位異士近日忽然失蹤了,說是舉家搬去閩州。不知兩位兄長可知此事啊?”鐘圭此言實屬明知故問,最善察言觀色的他老早就將鐘林、鐘炎的神色收入眼底。
“不知?!辩娧资缚诜裾J,“我從未聽聞過此人,此人又與吾等何干?”
鐘林拍了拍鐘炎的背讓他稍安勿躁,一面勸鐘圭道:“不過巧合罷了。怕是有心人鉆了空子,隨便抓了個人,編排的謠言。三弟莫要多慮,讓奸險小人鉆了空子。再說了這佬仙門中人人敬愛娘親,又怎會有人想要謀害娘親呢?”
“是嗎?”鐘圭一笑,面露疑惑,“可我覺得包藏禍心的人不少?。俊辩娏謩傁敕瘩g,鐘圭已經連珠炮似的說了下去,“就比方說二哥家的兒媳婦鄒水兒。鄒家勾連齊王一直讓娘不快,娘一直有意疏遠如俊夫婦和佳男侄孫,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你覺得以你家兒媳的性子和你那親家鄒老會長的手段,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嗎?”
鐘林剛想說的話,話到嘴邊又被堵了回去,哪知鐘圭話風又一轉,“再比方說,大哥一直備受娘親冷落,連帶著淑倩侄女也是受了不少氣,雖然如今重獲娘親重用,但仍積怒成怨也不無可能呀?”
鐘林和鐘炎都是又氣又噎。
鐘圭倒是自己打起圓場來了?!皟晌恍珠L莫氣,我也就一說可能,并非絕對。猜測不休,人心難安,兩位兄長何不開門讓大家一探究竟,也好讓弟安心。”
鐘林鐘炎都不說話了,這話是回不得的,開門更是不可能的。
兩相僵持之中,鐘實開口了?!叭蠣數囊馑际呛V定老太君是被人謀殺的,而且兇手就在鐘炎、鐘林兩家之中?”
“哎,我可沒這么說。”鐘圭反唇相譏,飛快地笑答:“我覺得子厚老兄你也挺有可能的。畢竟你是鄒家的一條狗,只要鄒水兒求你,你什么事做不出?”這話露骨得眾人都皺了眉頭。
鐘實這回卻是沉得住氣,呵呵一笑,道:“你可知,老太君之死是有證人的,還有人聲稱知道老太君的親口遺言呢?!闭f著,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鐘挽靈,不懷好意地點名道,“是吧,晚蘭侄孫?!?
鐘淑華和鐘圭一家前后腳剛到佬仙門,對老太君托夢李嬤嬤殉葬之事并不知情,都吃了一驚,目光紛紛轉向鐘挽靈。
鐘挽靈也沒想到鐘實這小老頭會在這個檔口禍水東引,看他一臉得逞的笑容,還頗有些攜怨報復的意思。她微微皺了皺眉,很快平復了神色,轉過身,對著鐘圭和鐘淑華做了個揖,道:“確有此事?!?
眾人的目光變得復雜了起來。
鐘圭收斂了嬉皮笑臉,嚴肅地審視著鐘挽靈。
鐘實還不忘在一旁煽風點火:“這小丫頭說自己得了老太君的托夢,還說有什么親口遺言。當家和大老爺那可是深信不疑的,因此才篤定老太君并非他殺?!辩妼嵅凰娡祆`很久了,區區一個黃毛丫頭聲名大噪,得了老太君全部的寵愛也就算了,還是他的死對頭鐘澄一直看好的人,前幾天這丫頭居然還敢騎到他頭上撒野,此時正好讓她與鐘圭狗咬狗。
鐘挽靈臉色一白。鐘實這招真毒,直接把老太君死因判定全架在了她身上。若老太君之死被人查出是他殺,那鐘挽靈必然難逃其咎。好在,鐘挽靈的靈修和卜夢術的天賦是門內有名的,這事發生在他人身上自是不會有人信,但是如果發生在鐘挽靈身上,卻很難讓人不信。
鐘淑華在從臨安出發時就已經猜到了這種可能,現在猜測得到肯定,頓時心疼不已地掩面,不忍去看。
鐘圭的神情也很復雜,他沉默了一會,態度有些松動,嘆息道:“晚蘭,你知道這些人打算怎么對你嗎?”
鐘挽靈一愣,抬頭看了鐘圭一眼,又迅速低下頭,眼中多了一分苦澀?!爸?。”
鐘圭張口欲言,又把話吞了回去,來來回回了好一陣,他痛心疾首道:“侄外孫女啊,他們連出殯都不打算讓你去??!你干嘛還要為他們遮掩?!”
鐘淑華只聽了上半句就聽不下去,不敢置信地看向鐘林:“爹?!”
鐘挽靈抬起頭,慘然一笑?!拔椰F在已經不能進靈堂了?!?
鐘淑華聞言差點沒背過氣去。
鐘挽靈卻沒有抱怨,閉了閉眼,道:“小阿公,太奶奶只留下了一句話?!辩娡祆`深深地看向鐘圭的眼睛。鐘圭帶著憐憫看著鐘挽靈,卻從她的目光中看出了無比的堅定和決然。
“太奶奶說,希望我們后人,無論如何能夠保持家族的團結,讓佬仙門重回榮光?!?
鐘圭沉默了須臾,忽然慘然大笑了起來。
他全明白了。
“好,很好!看來我是不必進去看了。”鐘圭看看垂著眼的鐘挽靈,又目光碾著鐘林鐘炎兩人,手指顫抖不已。也只有這個結果,能讓這兩人站在一起。
鐘圭深吸了一口氣,最終吐出一聲嘆息:“老大老二啊,你們為了一個長子嫡孫的名頭,明爭暗斗了這么多年,到頭來還是不明白娘的心思。”
鐘炎之前已經憋了一肚子火,若不是看著鐘圭一直要闖栢壽苑,他們只能壓著火氣一直勸,他早就發火了,現在鐘圭終于放棄進入栢壽苑了。鐘炎終于冷嘲道:“你不爭?我和老二都有孫子,你有啥?你不爭,是因為再怎么爭也輪不到你!要怪就怪你不曉得經營,怪你女兒生不出兒子。”
鐘圭嘲諷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我有什么好不滿?我兩個女兒如此乖巧能干,晴兒僅僅只比淑娟差了一點點,青兒雖然靈修不行卻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她們何輸男兒?倒是你們的兒子、孫子,呵,他們到底給你們帶來了什么呦!”
“老二,你當真以為娘器重你是因為你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嗎?”鐘林有些不服,如俊雖然靈修不行,人卻還是孝順的,也很能吃苦。鐘圭卻不給他反駁的余地?!澳锸强粗辛四隳茏鍪拢瑳]有雜的心思,再來就是你的大女兒淑娟。結果你一心撲在傻兒子身上,白白放棄了對淑娟的培養。你以為你是養兒防老,你根本就是引狼入室。精打細算的商家女勾引一個廢物,豈是平白無故?若非你執迷于長子長孫,你何至于被一個大字不識的娘們拿捏,堂堂鐘家又何至于被區區一個商會行首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