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后。
中國,成都。小雨。
一名目測約莫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走在成都的街頭,他在這里聽到了一首很好聽的歌,歌和這座城市的名字一樣——《成都》。
他有著標準的中國人長相,黑色的短發微微打卷,戴著眼鏡,下巴微尖。他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嘆了一聲,說:“變成這副樣子之后,頭發還是卷的,難道就連‘瑪土撒拉’都制服不了我的頭發嗎?”
他并沒有打傘,戴著一副耳機,耳機里放的就是《成都》,他這些天反反復復把這首歌聽了上百遍,歌詞早已爛熟于心,卻怎么聽也聽不厭。
“成都帶不走的只有你
和我在成都的街頭走一走喔…
直到所有的燈都熄滅了也不停留
你會挽著我的衣袖我會把手揣進褲兜
走到玉林路的盡頭坐在小酒館的門口
分別總是在九月回憶是思念的愁
深秋嫩綠的垂柳親吻著我額頭
在那座陰雨的小城里我從未忘記你
成都帶不走的只有你”
林疏雨隨著歌曲哼唱起來,他的音樂聲音開得很小,耳機這種玩意對于聽力極好的他有非同尋常的殺傷力。
因為聲音開得小,音樂并沒有填滿他的耳朵,他能聽見街上人來人往的交談和車水馬龍的繁華。
他靜靜在街上走,還是那么漫無目的。
他那么悠閑自在,好像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連每一步的邁出都踩著音樂的節拍,他在街上與雨水共舞。
直到,他看到了兩個紅色眼睛的女生走進一家便利店。
他不應該這么做,他已經是林疏雨了,可是他還是好奇了一下,他覺得這無所謂,于是也走進了那家店內。
“你聽說了嗎?”兩名中國女孩用的是方言交流,她們的聲音很小,但是林疏雨的聽力真的很好,隔著耳機和音樂都聽得一清。
“聽說了,沒想到啊,侯爵大人家里竟然出了叛徒!”另一人小聲回應道。
“據劉康伯爵說,本來都已經是勝券在握了,這是我們氏族一統血族的最好機會,居然被叛徒破壞了。大后天就是叛徒的死刑日,伯爵號召每一個家族都派出一人都去愛爾蘭觀看審判,說要讓她和那名日行者知道,得罪茨密斯們的下場。”第一個女孩說道。
兩人后面不再交談,買了幾瓶洗面奶就走了出來,坐上出租車回家。
十幾分鐘后,兩人站在門口,掏出鑰匙打開門,邁步走進客廳,一切都很正常,她們打開燈,看見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黑發微卷的男生,男生張開嘴露出長長的獠牙,死死盯著她們。
二人想逃跑,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林疏雨走上前來,伸出手捏住一個女孩的脖子,咔嚓一聲捏斷,然后把腦袋扯了下來。
鮮血噴濺得到處都是,另一個女孩驚恐地張嘴大喊,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你不想死,對吧?”林疏雨說。
女孩驚恐而急切地點頭。
“那好,接下來,我問,你答!”林疏雨摘下眼睛上的美瞳,紅寶石般的雙眼亮起來。
愛爾蘭,都柏林的郊外。一座隱蔽的城堡,地牢之中。
“親愛的小姑娘,你知道的,只要你說出那個日行者的去向,我們就會放了你。”兩名一胖一瘦的血族不懷好意地望著葉西卡。
女孩身上傷痕累累,傷口大多焦黑,這是被抑制自愈能力的煉金銀器所傷導致。
瘦的血族伸手捏了捏葉西卡的臉,被葉西卡狠狠咬了一口。
“哎喲!你,你找死!”瘦子伸手抽了葉西卡一個耳光,他看著自己的手,深可見骨的傷口愈合速度很慢。
“呸!我說了,我不知道,況且,我就算知道、就算我說了,你們也不會放過我。”葉西卡美麗的面孔此刻灰暗而死寂,她看得很透徹,早就對生還不抱希望。
“嘴硬!”瘦子還想打,卻被胖子攔了下來,只得作罷。
“那你就等死吧!”瘦子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牢房。
胖子看了葉西卡一眼,流露出同情的目光,搖搖頭,也走出了牢房,將門上鎖。
愛爾蘭,克朗梅爾的一家旅館里。凌晨兩點。
被尊稱為“瑪土撒拉”的老者躺在沙發上,桌上擺著十幾瓶香檳的空瓶子,睡得很死。
一只棕黑的蝙蝠沖到他房間的窗口,重重撞在窗戶上,窗戶卻毫發無傷。
蝙蝠變作一個中國青年的模樣,他趴在窗外,狠狠地敲擊著玻璃,卻無法發出一點聲音。
男孩伸長指甲,劃破自己的掌心,把血印在玻璃上,然后怒吼一聲,拼盡全力一拳打在玻璃上,一拳不夠兩拳,兩拳不夠三拳,一拳一拳砸下去,直到玻璃龜裂,然后嘩啦一聲碎開。
男孩的手已經血肉模糊,白骨外露,但他似乎完全沒有察覺。
他跳進老者的房間,看見這位“瑪土撒拉”面色陰沉地看著他。
“你答應了我。”老者先開口了。
林疏雨急切地沖到老者面前,迫不及待地開口說:“偉大的‘瑪土撒拉’,不好了,有人要因為我被茨密斯那幫畜生害死了,我沒辦法了,我需要您的幫助!求求了!”
老者沉著臉,沒有說話,周圍的燈光暗了一些。
“我不用您做太多事,您只要把我變回去,然后,您只要出個面,壓制住茨密斯的親王,他是萬萬不敢對您出手,只要他不動手,我就有把握救出人!”林疏雨看見老者不說話,急不可耐地說了下去。
“拜托了,拜托拜托!”林疏雨跪在老者面前,“您只要肯幫我,要我做什么都行!我可以把我全身的血給您,只求您幫幫我。”
“幫你?”老者終于開口了,“然后呢?你是覺得自己能贏三位茨密斯的公爵和若干高位貴族把人救出來嗎?”
“我…”,林疏雨還沒說出第二個字,就被打斷。
“還是說,你覺得我會在你們危在旦夕的時候出手救你們?”老者逼上前一步,用手揪住林疏雨胸口的衣物,指甲掐進林疏雨的肉里。
“還是說,你覺得那個女孩和你逃走之后就會喜歡你,你們就能在一起?”老者的氣息越來越可怕,房間里的燈光更暗淡了。
老者把林疏雨扯起來,把他的臉貼到自己面前,瘋狂恐怖地怒吼道:“你說你愿意為我做任何事,你說你愿意把全身的血給我,你以為你付出一切了嗎?!不!!你沒有!!!你要是做好了付出一切的準備,為什么要和我談條件?!你以為你準備好赴死了?!你只是自以為是,只是心存僥幸!你在拿自己的一廂情愿賭別人的生命!你答應了我!我問過你!你要和過往‘斷’,和情思‘舍’,和前生‘離’,這是我們的約定!你應該老老實實待在中國,什么也不問,什么也不管,待到你死去!這里發生的一切與你沒有任何關聯,你已經是‘林疏雨’了!”
老者的唾沫噴在男孩的臉上,他身上的氣質令人窒息,他的眼睛變成血一樣的赤紅色,盯著男孩的眼睛,像一個惡魔,惡魔的交易是不會收回的。
男孩也盯著他,他的眼神里一開始是慌亂,后來是害怕和緊張,這樣的神情讓這位“瑪土撒拉”感到惡心而鄙夷,但當他說完之后,老者在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情緒。
“你說我是誰?”男孩小聲問道。
“你,已經是‘林疏雨’了!”老者一字一頓地重復了一遍,他的氣勢越來越強,他厭倦了這個男孩豐富的內心戲,以及孩童般的把戲和心智。
和他意料的一樣,男孩低下頭,僵硬的身體逐漸放松,好似失去了力量。
然而,男孩突然抬起頭嘶啞著嗓子大吼道:“我去你媽的!”他用力向后一扯,掙脫開老者的抓握,他胸前大塊的皮膚和肌肉被撕扯下來,鮮紅色的肉輕輕搏動著。
老者盯著手里的衣物碎片和血肉皮膚,愣了一下神。男孩卻沒有停頓,他掄圓了胳膊,狠狠給了這位尊貴的“瑪土撒拉”一個巴掌,打得對方一個踉蹌。
房間里的燈頓時全都爆炸開來,碎片化作雨落下。
男孩跟上步子,一拳拳揮上去,一邊打一邊吼道:“你給老子記住!老子叫‘安格斯’!老子生下來就他媽的叫這個名字!老子他媽不叫什么操蛋的‘林疏雨’!‘安格斯’是我爺爺給我取的名字,神話里愛神的名字!去你媽了個逼的‘斷舍離’!老子這輩子他媽的只叫‘安格斯’!”
他揮出最后一拳,將老者打倒在地,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你今天要么把老子變回去,讓老子去救人,要么老子今天先打死你,再帶著你的頭去救人!”安格斯對著老者說。
老者站起來,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他被打的傷勢眨眼間就恢復了。他笑笑,說:“你覺得你殺得掉我嗎?”
他繞過安格斯走回到沙發邊,一屁股坐下來,接著說:“狂妄自大的年輕人,您收了我的幫助,現在又來求我,卻打了我一頓,還大言不慚地說要殺一位‘瑪土撒拉’,你不僅幼稚自大,還不可理喻!”
安格斯的胸口劇烈地欺負,他那猙獰可怖的傷口在向內收縮,血卻在不停地往下滴。
“你知道嗎?我不應該幫你,你不守信用,不可理喻,蠻橫無理!我看不上你。但是,我要說,如果你剛剛被我的一番話嚇跑了,我會看不起你。”老者再次起身,走到安格斯面前,“我決定幫你,知道為什么嗎?”
安格斯搖了搖頭。
“因為我喜歡你的名字!”一陣黑風不知從何處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