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晚的冬天，西塞山區的寒風吹拂，讓人不自覺想向那高聳的煙囪靠攏?，F在，高矗樓層和錯落綠植環合成巨大且盎然的鋼鐵森林，同樣也能使人藏心。

它像是泰坦巨獸一般阻擋了南下的風雪。

林子蘊很享受這里小又聚、益且有靈的生活氣息，說它是賽博朋克般的都市有些過分，說它是綠色智慧城市更得認可，說它藏有造世的能量也似乎能找出些“蛛絲馬跡”。比如說，自己在這里藏了一個數字生命的世界。

這個數字生命世界，是自從林子蘊轉生覺醒后，著手構建的。

那天，他還在小學課堂上語文課，十歲，五年級的小學生，無憂無慮像個“瘋子”。也是在這個時候，他上課走神，望著窗外發呆，他的記憶開始重合另一個人的回憶。之后，他偶爾在教室門口報道時發懵，怎么同班同學都不認識了，轉身準備走開，才就想起來身后這個班的同學也是自己的同學，是比起回憶還要無比清晰的同班同學。這種狀態持續時間不長，也就一兩個月，他逐漸適應，他像是一個外星人一樣在地球上生活吃飯，又像是人類第一次在外太空生存和漫步。他在自己的記憶里根據線索提示，打開一個網絡空間，將秘鑰輸入，發現已經有人在這里等候了。

是同為五名轉生者之一的武里。

他捺住小孩子的口吻，找去鄰班的同學武里，然后用很調侃的眼光看向她，打量她。偶爾按不住小孩子的秉性，想捉弄她，但是都被她搬桌弄椅的予以暴力反擊。

“林子蘊，你前世可是七老八十的科學家，你自己承認的！”

“我不承認，我就是不承認！”雖然嘴上不承認，行動上卻格外惜時，林子蘊就此展開了“子蘊界”的恢弘工程。

三個月后，只能由記憶秘鑰打開的網絡空間，迎來了第三個同伴——成冽。成冽其實早早覺醒，只是他在猶豫不定，這份記憶，這個轉生實驗，到底是夢里的還是真實的。在他輸入秘鑰登錄神秘的網絡空間后，他驚呼，現實世界其實真的很科幻！

第三個同伴進來，第四個同伴的信息以及第五個同伴信息在網絡空間頁面上顯現。第四個同伴正是武里班上的王小云小兄弟，他還是武里的同桌。算算轉生時間，武里比他還大幾個月，林子蘊常常跟在武里跟前，用心觀察王小云，林子蘊覺得武里的同桌是個不能覺醒的“斧子裸”。

“阿橢先生可能放棄了轉生，放棄了長生。他年輕的時候是位哲學家，他的認知水平比我們科學家低很多，道德水平高太多?！?

林子蘊做小孩時候，說話從不打草稿。

“秘鑰空間的影像，記錄了他做的實驗?！?

“影視能作假！”林子蘊又說。

“不！你看，他在調節設備。”武里仔細看著熒屏，林子蘊盯著影像，核實又核實?！鞍E先生是傻子嗎，把覺醒時間往后移！”

就這樣，武里、林子蘊、成冽三人又信了一回，王小云不是沒有覺醒，是時間未到。

“第五人，李天？”

“前些日子，還看到關于她的新聞報道，還活著呢？”

“她不轉生？”

“嗯……，關鍵是聯系不上她。我們三個、四個十歲的小孩。說出來的話，誰信？信了我們就被抓?！?

看著秘鑰空間，十年以前李天留下的實驗日志，覺醒的三人陷入沉思。

就這樣，堅持著不向外透露的原則，頂著轉生技術帶來的未知風險，三人決定重活一世。

“王小云，作為我們的團隊成員，可不能拋棄他。等王小云覺醒后，她是李天的丈夫。”林子蘊說。

“王小云？李天？”武里在林子蘊的耳邊問，她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驚喜又俏皮的模樣讓林子蘊很心動。

林子蘊很喜歡眼前的女生，她可愛天真，小孩子的天性一點也沒有褪去，像是完全沒有覺醒。下課后，其他同學干嘛她也會跟著干嘛。林子蘊想不到這只小小的身體藏有七十歲的老靈魂，卻重新煥發生機，像自己的孫女般值得疼愛。

就這樣，林子蘊看向武里的眼神，時而慈愛、時而狡黠、時而渴望、時而滄桑。就這樣，每當林子蘊看向武里時，武里會感受到這股“變態”目光，直起雞皮疙瘩。

“林子蘊，你看人的眼色能不能正常一些！”武里說，“搞得我好像被你看光！”

“噢？”

“林子蘊，你去找王小云玩，玩正常了再跟我說話?！?

既不想浪費光陰，也不想浪費已擁有的智慧，林子蘊決定找點事情干。前世作為一名科技宅男的他，在其少年時期除了學習，就沒有干過其他事業了。這一世存留龐大的知識儲備，林子蘊決定悄悄創業，悄悄干舉世驚艷之事。不過，林子蘊最喜好的還是每天記錄自己身體成長，他列出兒童至青年時期，所需要均衡的膳食營養，每天不會多吃也不會缺失補充。作為一名男生，他還饒有興致的記錄自己身體各部位的肌肉成長，包括身高和身下的尺寸。他把這些數據記錄在日記本上，他的日記本完全是手繪的直線表格和數據，與別人的純文字記錄一點兒都不同。

有一次，林子蘊的背包被武里翻看了，武里嫌棄的用手指夾起，丟得遠遠的。武里又好奇林子蘊的日常膳食規劃，就讓林子蘊幫忙安排列寫。

林子蘊為她專研寫成《影星武里的養成計劃》，雖然紙質版計劃書被武里扔垃圾桶，但是計劃書的內容被上傳給智能管家，時時督促自己注意養生。

“整得跟個老頭似的。”武里評判。

“我的數據可是每天都在增長哦，武里，你要不要……”

“要你媽，要你全家，滾！”

“你還是很懂我的意思噢?！绷肿犹N猥瑣的笑。

少年時期的林子蘊為身體健碩而鍛煉，班上的女生大多數覺得他的肌肉太多，一點也不好看。

午后的暖陽照在身上汗津津，林子蘊很享受這種狀態，尤其是乘坐智慧房車在江坡曬太陽時候，林子蘊能獨自享受整個下午。盡管偶爾會想到武里，武里這個小屁孩哪里都沒有發育好，每天拍些俗套的漢服影音，博取流量熱點，極度無聊。

“拍戲有意思嗎？”

“它就像種花，養花，開花，也像編織一件毛衣，看得見的回憶?！?

“那老婆子，我們認識這么多年，我們結婚吧?！绷肿犹N說。

“嗯，不想。太熟。”

“我們一點也不熟，我們的身體不熟。”

武里罕見地沉默離開，林子蘊覺得有戲。

“沒戲！”

“你的新生，可以找很多人戀愛，結婚生子。我不想耽擱你?！?

“你是說，萬一還有下一世，對吧。我懂的?！绷肿犹N說，“下一世，你想做男人！”

（二）

林子蘊細細琢磨一番，發覺前世自己確實混得不咋地。原本的他，前半生是這樣的，在世紀之初高考挺進全省前十名，留過洋做過博士后，回國后四十歲還未婚，在大學里拿著微薄薪水，沉迷科研不諳世事。學校管理層為了讓他常與他人交流講話，給他安排課時，他卻讓學生們看不明聽不懂。

如果不是與阿橢先生交談，如同海綿擠水擠出心力，林子蘊的前世可能沒有子嗣。

與阿橢先生交談時，林子蘊激發出內心深處的原始欲望，人生軌跡逐漸向正常人靠攏。四十歲后結婚，他的妻子雖然普普通通，任何方面都不出眾，但她卻喜歡林子蘊到心骨子里。

還記得那時是這樣的問話，阿橢先生在投熒屏前問，“你被什么約束著？為什么沒有純粹的生活？”

“我這不已經很純粹嗎，每天在鉆研學術，在探索世界的奧秘?！?

林子蘊說話的語氣既自卑又顯些自傲。

“我是問，你的生活狀態，沒有問你的工作狀態，生活狀態不純粹?！?

“什么意思？”

“為什么沒有結婚？”

“因為眼光高，看不上人家?！?

“家庭是你的港灣，你的情趣、愛好乃至信仰有故土所依，建筑望遠高塔，才顯得牢固?！卑E先生講著哲學。

“你找一個伴侶，你的工作效率會提高。你不用找你所謂愛不愛的，你找帶些喜歡你的，你繼續做科學鉆研的事業，愛你的人自然會越來越愛你?！?

“不然，顯得你有心理障礙?！?

雖然道理都懂，且好在阿橢先生愿意催促，雖然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接觸自己。半年時間一晃而過，就這樣林子蘊成婚了。他的想法逐一轉變，變得世俗又勢利，可是這種轉變不妨礙他自由自在鉆研學問。好像他從嚴謹的治學態度轉變成好奇心的開放心態。他完成了一項被交待的任務，而任務的回饋是有個很愛自己的家庭。

“你看，這不就有很多人羨慕你和你的妻子了嗎？”

“有道理。你這段時間接近我的目的是？”

“有點小工程，希望你能回家鄉幫忙。”

“你，一邊當官一邊發財？”

“不是的，來了你就感興趣了。”

隨著前世的林子蘊舉家遷徙至西塞山區，他發現阿橢先生并不像表面那樣憨實。這種被騙了感覺在現世越積越深，就像歸零的函數曲線呈指數增長、直線攀升，使得林子蘊在現世建成“子蘊界”那刻，帳然若失?！斑@個騙子，把我騙來了，自己沒來！”

前世的林子蘊來此研發轉生技術的時候，他還不是技術主攻，身旁還有位農村婦人模樣的武里和中國人模樣外國人形神的成冽，他們兩個一個比一個厲害，尤其是農村婦人模樣的武里，她的科研上的戰斗力堪稱菜市場持家的“大媽”。

“我們做的事會不會被上面知道？”林子蘊問。

“我們做的事情只有我們知道，這是愛好，是情懷，也是本能！”阿橢先生斬釘截鐵地說。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世的自己太過單純，只專注眼前科研成績，信了阿橢先生的謊話。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江畔的行人來來往往，交織著一個又一個故事，像是不停跳躍的血管脈動，構建這座沿江城的全部活力。

一個個現代工業城市氣息的詩人，他們理智又信仰崇高，分布在各自崗位上，聚著暖風鑄造高樓屏圍，內芯熱鬧的街市街燈閃耀著光輝像過去熔爐里燙紅的鋼水那般惹人暖。

半個世紀以來，西塞山區隨時間前進，陸離光怪的夜景充實了林子蘊的內心。好在林子蘊的職業是科學家，他格外享受著經濟發展帶來的生活便利，而不考慮其他的世俗濫調。轉生技術帶來的重活感覺，使得他的心態推崇低調與平和，他不去管是真的轉生成功還僅是依靠記憶體的植入復刻了記憶，最重要的是好友依然陪在，有武里、成冽兩人，世界萬物知足。

他想過把王小云失當作晚輩來關懷指導，不打算接納他融進和武里、成冽三人的思維圈子，可是武里不同意，不僅不同意還要試圖與他談戀愛，妄想在王小云蘇醒后，給予阿橢先生一段驚喜記憶。這可真是急壞了林子蘊，林子蘊真的很想和王小云一決生死，爭取到武里。

林子蘊希望李天也能轉生成功，這樣就由她和阿橢先生再續前緣了，也就是李天和王小云。在前世，林子蘊可是見識過他們的忠堅愛情，如果阿橢先生不覺醒，李天繼續消失，那這次又是見證了他們因為貞愛而生死相隨。林子蘊感覺好難受，他也想擁有奮不顧身乃至與世界為敵的黑色愛情，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副身體或者少年思維引起的沖動，他想得到武里的垂憐，這一世的武里真的太漂亮了。林子蘊越是追求武里，武里越是和王小云走得近。

“我前世可是和阿橢先生是小學同學、高中同學?！蔽淅镎f，“李天沒醒來，就是我倆的再續前緣?！?

“真的是服了?！?

林子蘊回到自己的家，在這個家里，以前自己是家長，現在變成了孫輩，他被保護的很好。

（三）

林子蘊對王小云的好感不多，他常常以老者的眼光審視這位小朋友，以父輩自居來關懷這位小朋友。他有時候覺得王小云寫的詩歌稀爛，可是也不能表現自己隨便縐縐就比他強。球類運動、身體素質已經勝過王小云，再以閱歷壓制小七十歲的人，可恥！

武里的話讓林子蘊覺得有一定道理，為了能正常在現世中生活，他、武里、成冽三人必須低調生存，畢竟人人都想長生，這種長生的技術出世必定會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戰。林子蘊不想此事成為引火索，更不想成為并列希特勒的世界名人，就算以后有并列希特勒的名人，也期望不要在這一世出現。

王小云的舉止幼稚，是實打實的當世人，跟著他玩、吃、喝、和生活，學會他的身體反應，能很好偽裝自己。同時，王小云也需要覺醒，作為前世的政治家、哲學家及國學講授人，他的覺醒必然能夠指導他們走穩未來之路。

“王小云不覺醒是不是因為未到時候，肯定是會在二十歲王者歸來！這樣我們就有甜蜜回憶?！?

“大媽的春天！”成冽實話實說，武里瞪他一眼。

王小云寫詩歌，武里讀來讀去覺得稚嫩，自己動用腦力給他修改潤色后，又失去了青澀的愛意濃厚的韻味。武里把王小云寫的情詩全部轉發給林子蘊改正，林子蘊七拼八湊寫好了很多“肉麻”句子，眼里閃花著交給武里，武里通讀兩遍，覺得不錯，她又還給王小云。

就這樣，王小云后來出版的詩歌既保持了稚嫩又保持了稍許炙烤愛意。

“王小云夸我改的好！”

“不客氣，那也是我的心意?！?

“想不到你會改詩?！?

“景色有時照著《漁歌子》改，愛意照著想你的時候改。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武里，你能否明白我的心意。嘿嘿?！?

“那就多寫寫，林小狗！”武里給林子蘊發文字。

長風拂江，有時候林子蘊也很迷惘，如果不能找到一個永生的人在一起，會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這種痛苦比上個世紀流行的動畫主角更難過，那個名偵探柯南的動畫，講述小學生的身體里是一具高中生靈魂，與戀人無法公開關系。而現在的實際情況是，身體里住著百歲靈魂，什么道德底線什么規則條例都可以看淡，唯有愛情依然是奢侈物。

武里怕林子蘊孤寂，常勸他找伴侶。

“這是我挑的幾位不錯在校女生，你可以當作女兒培養，養好點。”

“知我心者，武里?！?

“多跟王小云學學，做個正常人。不要總是站在老師身前，讓老師覺得你是老師。”

“好嘞，武里?！?

林子蘊成績霸榜，體育方面稱霸校籃球隊，他的校園傳說不勝枚舉。有一段時間是不見武里，心里就硌得慌。

“這是青春病，生理上的，你得和成冽多聊聊。”武里發文字開導他。

林子蘊挨武里的揍不少，高中以來每每當自己有越矩行為時，就會迎來武里的當頭一掌。特別是那次，給王小云做腦機鏈接的覺醒試驗，明明鏈接方式以及刺激方式沒有任何操作失誤，操作臺上也正常顯示王小云腦海里有一段可編輯記憶，可就是喚不醒。真的是奇了怪。

最后也是沒有辦法，林子蘊根據前世的醫學經驗，給王小云加了一劑促荷爾蒙催劑，無辜被武里照臉打了。

“王小云總會醒的，只是早醒晚醒問題。急什么！”林子蘊內心郁悶得無法形容。

聽武里說起，阿橢先生寫過一部詩集，而且還不是寫給李天的，真是有點可惜。

既然不是寫給李天的，那武里現世來湊什么熱鬧。林子蘊肉疼的看著武里拉著王小云到處拍新作書頁封面景。

“俗！”

（四）

“子蘊界”是林子蘊用量子計算創造出來的數字生命世界，這種數字生命世界需要最基礎的數模結構搭建，參照著地球生物進化路徑——由化學物組建基因再進化成細胞個體，踏實編撰代碼搭起來的虛擬世界。數字生命世界內的每一個個體都需要由巨大的算力支撐，為了減少個體“實物”所需的算力消耗，林子蘊又琢磨使得這個數字生命世界進化進程簡化，大部分個體由量子算力搭建智慧，其“實物”部分就套一個簡單三維動畫。這也導致了“子蘊界”有點像是亡靈世界，多的是意識數據，少的是身體數據。

“子蘊界”的意識數據已經趕上了現實中人類的意識，它們喜歡在“子蘊界”爭奪有“實物”身體數據的個體，也喜歡給自己“套”各式各樣的皮膚，這導致它們有點像喜好化形的大妖，或者說是喜好侵占身體的“鬼”。特別是一些被丟進“子蘊界”的動物“實物”身體數據，其意識數據常常自我進化，進而爭奪算力改造身體數據。

“難道，這就是數字生命誕生的標志。”林子蘊驚奇又驚疑。

“是一個鬼的世界！”武里哈哈哈大笑。

林子蘊也不愿意承認自己制造了一個“鬼”的世界，他想換更大的算力池支撐他進行實驗，為此他盯上了靈境競技社。在整片西塞山區，一半以上的靈境競技社經營權歸他所有，他砸下資金投進，聯結全部局域網絡的算力來支持他的實驗。

“光有設備不行，得有人寫，有人創造靈境地圖。”林子蘊想著，他按照擬定計劃步步為營。

早些時候，林子蘊自己編繪“子蘊界”地圖。他在讀初中，他見到武里經常接戲拍劇，多是身著漢服的歷史劇。林子蘊在“子蘊界”中捏造古代地圖，上面點綴著古代建筑，宮殿、長城、民宿、長街、客棧、高山、棧道、拱橋等等。他在這個世界中還捏了兩個小人，一個是虛擬林子蘊，一個是虛擬武里。他賦予“子蘊界”中這兩個虛擬小人前世記憶，這些記憶都是技術生成的AI畫面意識，而身體數據則是按照現世制定的。

他想拿自己的儲備“靈魂體”進行高難度實驗測試。

然而在子蘊界總是發生這一幕。

虛擬的林子蘊：“武里，我們穿越了？這個世界不是現實世界？”

虛擬的武里：“可能有人拿我們的意識體做實驗了，我們得死！”

還沒說完，虛擬的武里就自盡了，虛擬的林子蘊瞧見，也只得跟著照做。

“我草！武里這么決絕?！?

林子蘊不信邪，他再次把虛擬的林子蘊和虛擬的武里捏出來，并賦予他們現世的十五歲前記憶。

虛擬的武里：“林子蘊，我草泥馬。做的屁事害我?！?

虛擬的林子蘊：“啥？”虛擬的林子蘊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虛擬的武里嘎了。

林子蘊是真的佩服，他第三次把虛擬的林子蘊、虛擬的武里以及虛擬的成冽做出來，放進“子蘊界”中。然后閉上眼睛，把虛擬的三人丟進自己沒有在意到的地方。

“我什么也沒看到，我也不會去找到你們?！绷肿犹N將“子蘊界”中的虛擬人物重置又重置，之后心虛的關上操作臺。

智能“小青”實時關注林子蘊的身心狀況，它可管不來那么多，它要創造出虛擬林子蘊與虛擬武里的獨處時空。

“主人的子蘊界，可是舉世之名…舉世之名…我翻翻…”

“舉世之名我喜歡你。”

智能“小青”找到了林子蘊在寫字屏上的胡亂字。

（五）

與成冽的接觸接觸不多。初中時候，武里忙著拍戲，成冽忙著理論鉆研，同樣的，林子蘊忙著收攏街區靈境競技社。三人在重生后格外珍惜時光，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各自的夢想要實現。

到了高中，成冽考入國防院少年班，獨身一人去深造。

對比理論型天才的成冽，林子蘊是實用技術型人才。在技術上他是攻堅能人，林子蘊說，“我搞技術就像武太太菜場砍價一樣，總有最優解?！?

成冽的理論研究很是先進，這對于林子蘊的實驗來說至關重要，而林子蘊一次次的技術復現成冽的理論，也使得成冽信心倍增。

“照著這個理論來說，人類實現意識永生，絕對可行！”

“可行是可行，但還是有風險啊！”林子蘊琢磨一會，拿王小云舉例子，“王小云明明能睡醒，可還不是要靠打春藥才醒?！?

“你說的是荷爾蒙刺激，不是春藥?！?

林子蘊叉叉手，又攤攤手，表示無話可說。

“你對理論的重視是正確的，可現實中，我們的實驗常常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搶運氣，搶風水。我覺得我們可以拜拜老神仙?！?

“笑死我了，你的態度像是搞科研的？”

“科研界不都是這樣？”林子蘊補充一句，“拜太上老君，運氣會更好些?！?

成冽用沉默代替他想說卻無法表述的話。

“其實我想說，就算我們理論是對的，但是實踐過程中也會歷經許多磨難，就算我們執行的過程中沒有出現誤差，但是我們難保不會發生意外。所以，一些實驗我們沒有必要涉險，以身入局。”

成冽笑笑，他明白林子蘊已經看出了自己的意圖。

“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

成冽拗不過林子蘊，只好提出第二條實驗方法，就是借用封閉的靈境，將自己的意識在短時間內上傳擴散，用那種無法描述的視角，測試自己能不能成為這一方幻境“主宰”。

“這個呀，很好辦。用目前最先進最巨大的智算中心來支撐，來模擬?！绷肿犹N說?！拔覔奈业男⌒≈撬阒行臅懔Σ蛔?，接不住你的意識而燒成短路，反而可能傷害到你?！?

“聽說武里有一臺智算中心，叫做‘小白’，可值錢了。”

“這個可以等，等我們二十歲有錢了再來實驗不遲?！背少f這句話的時候，略顯慌促?！捌鋵?，我的理論早在一年前已經自證自洽。就等錢，唉，就等錢?！?

林子蘊不明白成冽的話，只感覺成冽對這件事格外在乎。

“那就勇敢的試！”只要成冽在身旁，林子蘊的決定就會顯沖動，因為哥倆在一起的決策總比一個人的時候更冒險，且方向確也更可控。

“我來講講怎么試，現在就有一個好辦法，一個相當于全球最大且最先進的算力池，就是神舟Cyber技術賽的那個，能同時測試千條神舟競技，對于小小的一個人來說，絕對的算力足夠?！背少f。

“神舟Cyber技術賽的智算中心，號稱比人腦復雜一萬倍？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想試上一試?！绷肿犹N補充說。

“這個智算算力中心，我觀看過它以往的容納的競技賽事，它似乎能被接入大腦意識?？墒菦]有對外公開過，也應該沒有被人實驗過。我還發現，在以往的一些奪冠神舟中，它們采集的算力似乎并不充裕，不足以它們打后期戰，但是它們的算力在后期消耗似乎變小了，似乎是被額外補充支持。你看，這個是個別案例?！背少f。

“一些駭客高手，可能從在這個靈境內的邊邊角角挖出算力?！绷肿犹N說。

“要先確保它是封閉的?！背少f。

“肯定是封閉的，不封閉就有可能植入外掛。競賽競速以來，沒有過外掛?！?

“那我們試試！”

在國賽的演練階段，成冽測試了靈境演練廳的封閉性。在采集材料神舟“扎制”階段，林子蘊放出自己提前捏出來的分身吸引靈境競技廳后臺工程師的注意力；成冽將意識上傳，化作不可名狀的精神態遍布整個演練廳的競技空間。

在演練階段，林子蘊的演練廳就格外消耗算力。

在林子蘊悄悄喊停成冽的時候，他就有些擔心場館中心的技術人員會來找他?？墒菦]有后臺工程師等技術人員過來。在比賽完之后，林子蘊回想了一次，那種意識擴散的模擬場景，有兩種可能原因以至于后臺工程師沒有出現，一是場館中心的技術人員沒有任何技術上的警惕，二是場館中心的技術人員早已發現這些小年輕的動作，只是笑過而已。

林子蘊更懷疑是后者，如果是這樣。那就是林子蘊想說的，“成冽，我們似乎被發現了，又似乎被默許了。”

“繼續再試！”

林子蘊想阻止這場以身入局的實驗，卻看到成冽那無比堅定的目光，他把想說的話全部吞肚。

在演練廳時候，成冽把身體化成廳內的靈境世界，他的意識攢動，一片樹林一條溪流就神奇出現，他摸了摸出現的物品，手感并不太真實，可能是“摸”的方式不同。

在競技廳時候，整個智算中心全力運行，成冽將自己的意識投射在這片空間時候，觸覺、視覺、乃至嗅覺都無比真實，但只限于覆蓋自家的神舟，再感知其他神舟時，有種需要“徒手”搬運“物事”的錯覺。

壓制住心中好奇，成冽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擴散中被重復洗滌，洗滌之后又更加敏銳清晰。他將自己的感受以文字形式傳輸給林子蘊，而林子蘊卻直接聽見了別人聽不見的聲音，從四周源源不斷傳來，分不清方向，辨別不出真實，仿佛是上帝之音。

林子蘊看著眼前熒屏上的文字，“你這是傳說中的修煉后，五感敏銳，神識覆蓋十公里？”

熒屏上的文字一閃而過，不在靈境競技廳內留下任何痕跡。

“不止，我能感受到整個空間內的風吹草動，范圍很廣闊，這個世界無比真實，雖然談不上細膩，但是現實中的細膩感像是凝膠，隔糊了觀感。這里就不會?！?

“成冽，我提醒你，修仙就修仙，別上癮！”林子蘊說。

“你要不要來試一試？真的不太一樣?！?

“不試，我一試，會出現五十個細膩武里。武里要打死我?！?

“為什么是五十個，不是更多個？”

“在數字世界中，很難隱藏心思。我怕藏不住。”

盡管Cyber神舟技術競技賽的智算中心是與外界隔絕的，意識上傳似乎也是被默許的。但是這種默許，讓林子蘊深深不安。

競技賽的最后階段，后面圍追的其他神舟隊伍明明已經把算力用完了，卻還是能挖出算力，用來攻擊己方舟艦。按照林子蘊的計算，這不符合規則。

在神舟高速潛行的狀態下，別說挖取算力了，就連抓取也很難。林子蘊在懷疑，圍追的神舟艦隊可能仗著人數多，用了自己隊員的意識算力，搭進這項比賽。這極具風險的操作，出現在未成年的比賽中，令人恐怯。意識算力在實操過程中，要經過如宇航員步入太空前的瘋狂訓練，才能保障大腦的反應能力和抵抗能力足夠強，應對冰冷算法時，不出意外不被損傷大腦。林子蘊計算后確定了圍追艦隊是有備而來，在耗盡最后的算力白色光球后，林子蘊也默許了成冽大膽的去賭。

賽后，成冽通過熒屏通話，講明了那時自己站在“武里”號神舟上，意識并不會消散，而是通過堅守的形態形成一股能量防護罩，輕而易舉的擋住黑霧算力的擾撞。

雖然成冽表述的簡單，林子蘊可不覺得此事簡單。

如果成冽的意識形態能夠形成能量屏障，那么競技中心的那個“世界”與自己的“子蘊界”修者地圖有什么兩樣，人類將進入奇酷而陌生的虛擬“新世界”。如果虛擬世界中的人物通過某種方式掌控現實世界中的人物，而不是現實世界里如沙盤一般放置虛擬世界，那可真是不敢胡亂想象。

三千小世界，一個主位面世界。

“難怪五十年前盛行穿越游戲世界的傻氣影劇。”林子蘊疑惑，“又成真啦！”

（六）

收到成冽離開的消息已經很久了。

駕駛著飛艇的林子蘊盜用林墨身份在黑夜里航行，速度奇快，且暢通無阻。在將近一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內，他嘗試理清頭緒，安排接下來的行動。

林子蘊把飛艇停在郊區的泊停位，城區有禁飛條例。

“小青，呼叫附近無人智駕。”

“好嘞，主人?！?

一路暢行直達成冽的學院外。

“小青，模擬成冽信息，錄入?！?

“好嘞，主人?！?

一顆機械小球從林子蘊口袋里彈出，并未落在地上而是伸展開翅膀落在林子蘊肩上，隨著林子蘊越來越靠近門禁的虹膜檢測儀，檢測儀就越愈發清晰探測到是成冽的信息。

林子蘊輕而易舉越過門禁，走去成冽的宿舍。成冽的宿舍雙人間，之前他與林子蘊講過，另一名室友是位普通的天才少年，沒有轉生記憶，思維純凈，求學態度端正。

林子蘊敲了敲門。

“你是？”

“我是成冽的朋友，他在嗎？”

“他請假了，莫講師跟我說的。我不清楚他去了哪里？”

“怎么請假了？他還沒有跟我說呢？”林子蘊故作驚奇，看著眼前少年，目光掃過兩張床位、兩張桌椅。

“成冽請我幫他翻找一些資料，你方便作個見證嗎？”

“好?！鄙倌甏蛳蓱]，他看見林子蘊與成冽正在視頻通話。林子蘊索性坐在成冽的桌位前，回想要翻找的線索。卻在翻找一段時間后，沒有找到任何有用信息。林子蘊用隱形鏡片掃描成冽的筆記、桌柜床單等等，也沒有發現特別的痕跡。

得去實驗室找找，可是實驗室并不好進。

“有了?！?

林子蘊把機械小球“小青”的智能載體留下，自己在外面等應該就行。

智算“小青”將自己的算力分開了一部分，留在已經縮小到極致的機械載體小球上，小球又迅速鉆入少年的衣服。少年沒有察覺。

“去這里的實驗室之前，我得先去成冽在外租住的房子看看。也許他會留下一些線索。”

林子蘊和成冽的室友，這位還不知道姓名的少年道別。少年正好有事，他們一齊走出宿舍，少年問林子蘊要不要去食堂吃早餐，林子蘊婉拒。林子蘊笑笑，走去校外，少年準備去實驗室。

少年覺得林子蘊站在晨光里很好看，擺擺手表示再見。

在校外成冽的租住的三居室客廳內，這里有一間大書房，墻面白屏上寫滿算術草稿，桌面上偶爾也是手寫紙稿，這里沒有任何顯示是成冽特意留下來的筆記等痕跡。林子蘊盯了一會兒滿墻滿地的數學與建模手稿，這些算術稿只算作回顧知識，它沒有任何創新的地方。而一篇稿子的完整度，可以建起一艘大型的星際飛船。

“很普通，像是遺世的天才少年，又像是平凡的記憶機器。”林子蘊有點難過，他記得成冽以前提過，成冽按照回憶里的數據分析，以及回憶里的生物轉生技術實驗，現在有95%的概率自己并不是轉生成功，而是過去的大腦已死，記憶儲備再植入，這表明轉生失敗了。

“四個人，全部轉生失敗了！”

沒有人愿意相信這個結果，林子蘊是第一個不信的，武里也不想信，他們這么聰明，他們補齊了前世的遺憾，一個成為體學雙優的少年，手握上億資產；一個還原明星夢，被少年詩人表白。

少年體驗的光陰流速與其他階段的都不同，窗臺緊閉，窗外似乎涌動著濃烈的會令人流涕的炙熱暖光。成冽的記憶在前世沒有什么遺憾，因此他才會真正渴求長生，用以抵消轉生失敗的揣測。如果成冽此次實驗還是失敗，意識又不能從數字世界中回溯，那在現實中，他現在的十六歲身體就是故土大湖以南的地下實驗基地場景，七十多歲的身體，腦死亡，軀殼還在，人再不會醒來。

十六歲的少年，失去腦意識而徒剩一具肉體。這樣的輪回，林子蘊絕愿意看到，絕不允許發生的。

林子蘊決定再用成冽的身份，進入國防院校，找尋他失蹤的實驗室地址。

再次進入院校后，林子蘊走到成冽經常出入的實驗樓，而樓外的特殊門禁又阻攔了他，林子蘊在想能否繼續用成冽的身份進入，“小青”提醒到可以用成冽室友，那位不知名少年的虹膜識別進入。

就在林子蘊進入實驗樓的兩分鐘后，成冽室友——那位不知名少年也緊跟進入。

國防院的實驗樓是國內頂尖的科研場所，占地建筑面積很大，林子蘊按照成冽提及過的大樓內部圖紙，找去實驗大樓的隱蔽隔層。

而準備再次進入時，被門禁告知身份權限不夠。林子蘊離開這一層，換上成冽的虹膜后，折返回來，通過了門禁。

“成冽的情況只會更糟。”林子蘊隱隱擔憂，他憑借記憶念數房號，大步朝前走。林子蘊在內的三位轉生人，在秘鑰空間中，彼此間相互袒露很多，武里知曉林子蘊的“世界構造”，林子蘊有成冽在院校內的通行信息，成冽掌握武里資產盈損的信碼。

幾名藍色衣裝的工作人員在遠處匆匆按下電梯，林子蘊看去覺得那些人形色匆慌，林子蘊疾走過來，那幾名藍色衣裝的工作人員不等他而離開。

向著藍色衣裝人員來時的方位返往，又是過了一道門禁。林子蘊在巨大的玻璃艙窗外，看到里面的實驗臺上靜靜躺著一個人。那個陷在睡艙里，上身赤裸且插滿儀器或電纜導管的人，是成冽。

林子蘊穿過消毒艙，用上成冽的虹膜，進入實驗室，仔細看著睡艙中的成冽。他想呼叫武里，傳達訊息，可他又忍住了，現在不是時候。幾名年老的科學家走過來，個別胡渣發白，個別和藹整潔。林子蘊沉默著想了一會，“小青，向她傳遞訊息，用靈境社的密鑰。”

“好的，主人。我的分身小球被不知名少年抓到了，智算系統已經自主銷毀?！?

林子蘊摘掉貼耳的耳機，攤開雙手，示意它飛走。

小小的耳機球，投來全息文字熒屏，與林子蘊道別。

“路上小心點！”

“好的，主人?！?

林子蘊轉身后，與幾名老學者交談，探討起如何在龐大的全球互聯網中收集成冽的意識，喚醒他。這其中，他也看到這間實驗室所發生的事情，莫教授與成冽兩人擅自實驗，一半原因是莫講師的慫恿，一半原因是成冽的沖動。

（七）

收到訊息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ò椎年柟庹赵谀樕希淅镎f，“他可能再也回不來。”

也不知道指的是成冽，還是林子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