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走不出這片荒漠,哪天起風,請讓它把我的骨灰帶走……”
女人坐在書桌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她拉開抽屜,把剛寫好的東西又放進了里面。
這里有滿滿一屜未曾寄出的信,她不知道寫給誰,更不知道要寄往哪里。
女人婚后,和以前的朋友都斷了聯絡,她除了孩子,剩下的就是家人……
有血緣關系的,真正的家人!
鏡子里,是一張憔悴不堪的臉。
曾經靈氣十足的大眼睛,在光線昏暗的房間里,像極了兩顆秋夜晦暗宇宙中空洞而寂靜的星球。眼角的淤青還未散去,嘴角上又添了一絲血痕。
女人想用雙手整理下凌亂的頭發,不經意間隨手挽發的動作,讓她兩支纖細的手臂在虛幻中撲了個空。她突然想起來,她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已經沒有了……
女人的面容開始扭曲變形,眉宇間仿佛也凝結成了一個痛苦的死結,干燥起皮的嘴唇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兩只胳膊癱軟無力的垂在身體兩側。
她低下頭開始抽泣,發抖的身體仿佛一片枯萎了的葉子在寒風中搖搖欲墜。
一時間所有的委屈與失落全泛涌上蒼白的臉。鏡子里的自己也跟著逐漸模糊了起來……
女人抱緊了自己隨悲傷而顫抖的肩頭,在地毯上坐了下來。
此刻外面下起了雨,不斷敲打著窗外的芭蕉葉,也敲打著她破碎的心,她跟著雨天一起大聲哭泣,想把自己所有不愉快的事情溺斃在這片黑暗壓抑的情緒里。
透過不甚明亮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在房間中央坐著一個孤伶凋索套著寬大白色連衣裙的女人。
裙子很大,卻沒有帶來多少安全感。寬大的裙子倒仿佛更像一把隨時能拐走她的大傘。渾身的傷在雪白肌膚的襯映下,顯得更觸目驚心。怎么看,她都如同迷失在黑色海洋上的一條孤單白色小帆船,抑或又宛如一個被人扔進詭異箱子里破布娃娃。
她就呆呆地坐在那里,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墻上的掛鐘走的很熱鬧。
廚房沒關好的水龍頭一直滴答滴答吵。
女人擦掉臉上的淚,手中緊緊的攥著一把水果刀,她對著自己的手腕比劃了好半天,卻一直下不了手。
她怕疼!
她經常思考泥土與冰冷的問題。在她認為生命的逝去并不可怕。這是她第幾次參與到拳腳事件,她已經不去想了。反正她正在收集證據。沒有證據,是沒辦法從這個“城”里全身而退。
她唯一怕的,是收集證據途中突然消亡。不能擁抱自然。
女人剛在干嘛?她會跟生活妥協嗎?
不,不會,一個熱愛生活的人是不會不尊重生命的。
女人認為,人入世終其一生就是為了墮入苦海。
從出生到死去,沒有越來越好,只有越來越差勁。任何事情都會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
也別盲目崇拜任何言論,任何言論都會被另一種言論所代替。
人的生命是流動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既是貓也可以是魚。
貓死后,狗死后,魚死后,人死后,你或許也是它們中的任何一具尸體,被埋入地下滋養了一片土地。
你可以是花是草……
一棵樹、一個剛做好的包子……
萬物生生不息。
前天吃包子,路過她身邊的是個哭泣的孩子。她打了個飽嗝,呼吸了一口空氣,回味嘴巴里的味道,全是眼淚和鼻涕……
雨,越來越大,窗外的路燈也亮了起來。
屋檐下的晾衣架上站了一排排蜷縮著腦袋躲雨的小麻雀,從遠處看跟一溜子支在兩根木棍上的小絨球,十分有趣。
女人不哭了,打開房間的燈,戴上眼鏡,打開筆記本電腦,寫下了這么一首小詩:
“三百多個夜晚我們都在安眠,
另一個地方我們卻時刻清醒。
同個時間不同空間,
一個人抑或又都是兩個人。
看到天際的煙霧和燃燒的田野,
一只沒有熄滅的雪茄,
似乎更符合人類尋常邏輯……
我要表達什么不重要,
或許我的言語有問題。
沒關系,
有問題的最有價值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