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趕了半天路的凌清終于到了獨(dú)城。
城門口,凌清的馬隊排在了進(jìn)城隊伍的最后。遙遙望去,起碼還得耽擱半個時辰。
馬車?yán)锏牧枨澹炝松炱v的四肢,掀簾往外望去。
厚重高大的城墻依舊,上面卻沒有站崗的守城兵;架在墻上的弩弓上,也沒有箭矢,被夕陽一照,銹跡更顯閃亮。
屹立在高墻上隨風(fēng)飄揚(yáng)的金色旗幟,更是和夕陽詭異的融合了,只看得見搖擺不定的輪廓。
這時,前去詢問怎么回事的徐大正跑回來,一臉憤然:“姑娘,進(jìn)城需要戶籍,就算有令牌都進(jìn)不了城。”
凌清瞇眼,看出了徐大正的欲言又止:“是不是城里發(fā)生了什么事?”
徐大正將從百姓口中打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說是大姑娘持城主金玉牌前往商城時,遭遇盜匪襲擊,金玉牌和大姑娘的銀玉牌都被搶走了。回城后就放話,誰持這兩枚玉牌進(jìn)城,誰就是盜匪。抓了盜匪直接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豈有此理!”竹心惱怒,而后又擔(dān)憂道:“姑娘,咱們要拿戶籍出來,是不是?”
凌清知道竹心在擔(dān)憂什么。
獨(dú)城里的人都認(rèn)定照過面的凌晗,就是大姑娘。現(xiàn)在限制了能威脅她的玉牌,那凌清二姑娘的身份,就鐵板釘釘了。
“拿出來吧!”凌清放下簾子,看著輕動的窗簾,眼眸深邃。
凌晗是最先離開梅林村,按腳程,她理應(yīng)是最快回獨(dú)城的人。
梅林村離獨(dú)城有四十里地,離商城有三十五里地,而去梅林賞梅的人大多數(shù)是從各地來做買賣的商人。
要賞梅就必定要在城里住一晚,商城里就有客棧,大多數(shù)人都會選擇就近落腳。
那今日在梅林村發(fā)生的事要被傳開,也是從商城開始,最快也得今晚。
再傳到獨(dú)城,也得到明日。
凌晗要利用這點(diǎn)時間差來做些事情,時間是完全充裕的。
既然事是針對她的,那她也能遷就。不然怎么能知道,凌晗要這‘大姑娘’身份,到底要做什么。
終于輪到凌清她們出示戶籍了。
徐大正帶著竹心,一人捧著一個小盒子,走到守城兵面前,將隊伍人數(shù)告知了,才將手中的盒子打開。
一個盒子里是他們幾人的戶籍,一個盒子里是凌清的戶籍。
當(dāng)守城兵看到凌清的戶籍時,驚訝的大呼一聲:“凌清二姑娘!”
其余守城兵,和那些排隊的、等城內(nèi)親人送來戶籍的百姓,齊齊刷刷的將目光投了過來。一時間,城門口寂靜的,能聽到城墻上被風(fēng)吹的獵獵作響的旗幟聲。
徐大正心生不滿,正想糾正守城兵對凌清稱呼的時候,凌清出聲了。
“有問題嗎?”清冷的質(zhì)問,從馬車?yán)飩髁顺鰜恚枨宀]有露臉,惹得在場的人,都對這位消失了五年的二姑娘,好奇起來。
“沒有,沒有。”守城兵想到繼夫人的吩咐,立馬恭敬道:“大姑娘吩咐過,如果是二姑娘回來,就要快馬加鞭的將消息送到凌府。”
馬車?yán)锏牧枨澹瑹o言。
守城兵也只是片刻尷尬,轉(zhuǎn)頭吩咐:“來人,趕緊快馬加鞭的將凌清二姑娘回城的事,告訴大姑娘!”
話落,才將戶籍還給一臉不虞的徐大正,接著轟走礙著路的百姓,親自領(lǐng)頭帶著凌清的馬車進(jìn)城。
忽而,一頭快馬從車邊呼嘯而過,馬蹄聲夾著一聲又一聲呼喊:“凌清二姑娘回城了!快避讓!凌清二姑娘回城了!快避讓!”
“姑娘,那二姑娘怎么那么厚顏無恥!”素來沉穩(wěn)的竹心又是一怒,坐在后一輛馬車的菊心,蘭心和梧桐早就氣的吐了許多,不帶臟字的臟話了。
凌清依舊眼眸深邃,語氣卻有些調(diào)皮道:“她本來就厚臉皮啊~”
可這,不太像是凌晗的手筆。
凌府在城東,從梅林村到最近的城門,是城西。
從城西去往城東,就必定會經(jīng)過最繁華的中心街,那里是吃喝玩樂的地方,也是人數(shù)最密集之地。
送消息去凌府的守城兵,已經(jīng)先一步經(jīng)過中心街了。
因此,當(dāng)凌清的馬車毅然不抄小路走,選擇從這里經(jīng)過的時候,城民們剛好議論到這個‘二姑娘’殺人的事跡。
凌清掀開簾子一角,視線在那些百姓的嘴臉掠過,不是戲謔就是不屑,更多的是厭惡。她感覺自己在他們口中,殺的不是侍妾,殺得是他們不喜的人、討厭的人和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有那么偉大嗎?為天下的‘可憐人’報仇雪恨?!
“無知小人!”竹心為凌清打抱不平起來:“明明就是繼夫人想要送老爺通房的丫頭,城主拒絕了,才被‘自盡’的。關(guān)姑娘什么事!”
“商會的人也將調(diào)查的結(jié)果公布出來了,他們怎么還傳偏了。姑娘,這背后指不定是誰在散布謠言。”竹心看向一臉淡然的凌清默不作聲,憂心到又喊了一聲:“姑娘。”
“他們都不管自己的嘴,難道你想管就管得了的?”凌清無所謂的將視線越過那些嘴碎的城民,細(xì)細(xì)觀察了一番,這個繁華的街道。
熱鬧的氣氛沒有了,倒是感覺出幾絲蕭條。
小的時候,凌清天天跟在凌澤的屁股后面,在這條街上從頭蹦跶到尾,有什么攤、是什么模樣的攤主,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現(xiàn)在一眼望過去,全都是陌生的面孔,還是清一色年輕力壯的男人,或者是氣勢十足的中年仆婦。
連路人都板著一張臉游蕩,根本不像來逛街,倒像是穿著素服在巡邏的守城兵。
而且,路邊也沒有嬉笑玩鬧的孩童,卻有幾道穿著破爛的小孩和大人的身影,在街道角落旁的小巷口匆匆掠過,像是逃難的竄地飛快。
凌清雖然好奇,城內(nèi)為何會有乞丐出現(xiàn),但還是比不過心中對凌承天的掛念。只能摁下思緒,叫徐大正加快速度回凌府。
有時候,意外總是很喜歡在人有急事要做時,突然蹦出來,讓人左右為難。
就像現(xiàn)在,凌清的馬車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加快了前進(jìn)的速度,卻又在走了半里地時來一個急剎車。
馬車內(nèi)的凌清和竹心差點(diǎn)要被甩出去,幸好凌清及時抓住窗框,也抱穩(wěn)了竹心。
“怎么回事?”凌清推開車門,便瞧見四個壯實小伙逃跑的背影,視線再一轉(zhuǎn),就看到地上,一個倒在血泊中的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