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那年，錢來被鼎盛創投辭退了。

大學研究生畢業后，錢來進入了鼎盛創投做市場部的員工。這才第三年，經理留下一句“希望你有更好的未來”就讓她收拾東西走人了。

沒工作的幾個月，錢來逛遍了求職平臺。平臺上的工作要求非常統一：應屆名校畢業生優先。

錢來按著自己的標準去篩選，都沒有收到回復。一再降低標準，好不容易有個公司回信，問了她一堆家庭狀況，還要求她降低目標薪資。終于一家叫“三玉科技”的公司同意用錢來給出的最低薪資錄用她。

這家公司剛剛成立不久，老板叫費玉，在開發一個叫“仁醫”的APP。費玉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干了五年攢了點錢自己出來創業，順便拉上了大學同學馬嘯羽和張寧宇。

錢來收到了費玉的回信，就立馬收拾好準備去面試。沒想到費玉給她的地址在市郊的一處垃圾場旁。她給好閨蜜發了條信息，又在包里揣了把折疊水果刀，打了車來到了目的地。

一下車，一股復雜的味道撲面而來。沒想到還真有個印著三玉科技的小樓在這垃圾場旁格格不入。錢來捂著鼻子快步走進大門，費玉已經站在門口等她了。

公司不大，裝修的比較簡約，里外就十來個員工，基本上都是程序員。

費玉帶著錢來簡單認識了一下公司，給她介紹了一下三玉技術。

三玉技術也是仁醫APP的核心，病人可以輸入自己的癥狀在平臺上找到有同樣經歷的患者交流病情，有待診的也有已經康復的。同時系統會匹配所輸入的癥狀給病人推薦治愈率最高或者對此經驗最豐富的醫生，從APP里可以直接進入相應的醫院網站進行預約掛號，對癥下藥節省看病時間。機制是先定位，從本地入手推薦，如果治療沒有達到理想的效果或者無法醫治可以再次匹配，慢慢擴大范圍。

但是現在的三玉能搜到的醫生還是幾位員工跑了南溪市各大醫院在專家欄里復制過來的，也沒有實現預約掛號的功能，畢竟預約掛號需要和醫院談合作，按現在仁醫的名氣不會有醫院賣這個面子。

兩人坐在會議室，費玉把合同遞給錢來。錢來仔細閱讀起合同。這合同大部分都中規中矩，只有一條“三年內不能辭職”讓錢來有些疑問。

“這不是怕你剛來倆月就走人嗎。不過你放心，工資每個月都會按談好的給你，也有年終獎，反正之后起步了待遇肯定會越來越好。”費玉摸了摸腦袋。

錢來反復看了幾遍合同，確實沒什么霸王條約在里面，就準備簽約了。

費玉看著錢來簽完了合同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看你之前在鼎盛創投工作，你認不認識可以風投的老板啊？”

“我做的是市場部，主要是分析市場的。認識的人大部分都是鼎盛的員工。”

“那你口才咋樣，市場部是不是交流挺多的？”

“組里的匯報工作都是我做的，不過沒有營銷的經驗。”

怪不得費玉看上錢來了，她簡歷里寫著有在鼎盛創投工作三年的經驗。費玉的小公司雖然技術到位了，但沒投資方想做大不可能，目前也沒獵頭公司找上門，所以就想著能不能通過錢來牽個線。

費玉把設計方案發給了錢來，讓她擬出一份自薦信，去投遞給小型的風投公司碰碰運氣。錢來硬著頭皮交出了一份還算不錯的自薦信，但是都沒有回音。

開工兩周，錢來就是反復投遞反復失望。費玉倒是沒多說什么，讓錢來繼續挨個兒試試。錢來有些憋屈，這工作和自己之前的經歷毫無關系，也沒什么成就。

終于在快到一個月的時候，費玉傳喚錢來和他明天一起出趟門談生意。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要慢慢收錄各大醫院的數據，囊括全國所有醫院。這個軟件剛剛開發完畢，沒有醫院支持，需要找到用戶。”費玉一早帶著錢來跑到人民醫院門口。

錢來沒明白費玉話中之意，她看著穿得西裝筆挺的費玉一個勁地點頭。

“眼科。”費玉朝導診臺笑道。

錢來一頭霧水：這是哪門子的談生意？怎么變成陪老板看病了？

“你不是做市場部的嗎，多實踐實踐，親自走訪才能得到鍛煉，咱們的老板就是這些醫院，咱們的顧客就是病人。”費玉解答了疑惑。

排了一上午，終于趕在吃飯前看上了醫生。

“小伙子什么癥狀啊？”

“看不清。”

醫生讓費玉坐好測視力，費玉乖乖配合。錢來在一旁掐著手罰站。

“醫生您知道嗎？我是特地掛的您的號。我在仁醫里面看到推薦，說您看眼睛特別好。”費玉笑嘻嘻地恭維著醫生。

“什么仁醫？”

“就是一個軟件，這個軟件做的很好...”費玉在一分鐘內介紹完了仁醫，還沒等他繼續說下去，醫生就打斷了他。

“小伙子，醫院內禁止推銷。你可以去付費了，回去點點眼藥水，沒什么大毛病。”

費玉和錢來被醫生轟出了診室。錢來的臉都快丟光了，在大夫面前兩人就像做推銷的騙子，沒事找事。費玉倒是沒受影響，笑著讓錢來再去掛個號。畢竟是老板，錢來也沒辦法只好又去掛了個耳鼻喉科的號。

兩人又是等了一下午。費玉刷著小視頻，錢來盯著緊閉的診室門發呆，排了兩個多小時看上了醫生。

“小伙子什么癥狀啊？”

“聽不清。”

醫生給費玉檢查著耳朵，費玉又開始了忽悠。

“醫生我真的好不容易才掛上您的號。”

醫生表示每天病人都很多，大家都是這個感覺。

“我有個朋友讓我來找您看病的，他說那個仁醫上面推薦的您，說您水平特別好。”

“我們幾個醫生水平都不錯的，你掛誰的號都一樣。”沒想到這個大夫根本就沒發現仁醫這個關鍵詞。

“那個仁醫上面推薦的就是您，沒推薦別的大夫。”費玉笑嘻嘻地看著大夫，錢來在一旁兩眼一黑。

“那些網站亂七八糟的不要什么都相信，你老老實實掛號就好，我們都會盡力醫治的。”大夫把開好的診斷書交給費玉讓他去做檢查，就叫下一位病人進來了。

費玉也是沒想到這個大夫根本就不吃這一套，只好拉著錢來走流程。兩人折騰一天下來檢查費花了得有兩百，不過推銷是一點兒也不成功。

費玉看錢來跟著自己一天了就請她去旁邊的餃子館吃點，兩個人狼吞虎咽。

“哎，今天的策略有小小的失誤，明天再戰吧。”

“老板，咱們這樣推銷是不是不太可能成功。”錢來終于問出了一天想說的話。

“你知道廣告費多貴嗎？再說了，你不讓別人覺得這個軟件厲害，他們就不會用。明天咱們換個對象下手，從顧客入手！”

錢來不敢多言，二人各自回到了公寓。

夜晚總是很難熬，想著自己一片迷茫的后半生，錢來翻開了心愿書。

心愿書錢來高中時就開始填寫了，記錄下了自己青春的各種瘋狂幻想。不過沒幾條打了勾，上次打勾是“找到新工作”。錢來在這一條后又寫上了一條：仁醫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