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的風雪，朦朧卻又聲勢浩大。

純白的天地之間，狂風的呼嘯與霜雪的零落一刻不停。

可就在此時此刻，悠長清脆的劍鳴聲卻蓋住了此地的一切。

低沉的龍吟輕嘯高天，映襯著立足于此地的二人：

一個雍容華貴，散發著如古物般老朽氣息卻看起來依舊年輕，身著樸素衣裙的女子。

一個樸實無華，給人以強烈的歲月滄桑卻無論怎么說，都稱得上俊朗無比的，身披長衫的中年男人。

“真是感慨，我們上次見面或許是在半個世紀前的時候？”

中年男人——荒川輕笑的開口了，他的聲音完全聽不出作為逆水首領的強勢，甚至平淡的可以說有些輕和。

如果那柄仙劍龍皇沒有被他提在手中，女子恐怕會真的會覺得他是來敘舊的。

但是老人就是這樣，無論在怎樣的情形下，都容易勾起往日的回憶。

聽到荒川提起往事，她的眼神也不由有些迷離：

“是啊，那個時候，琳瑯小姐還在您的身邊，替我做出過預言……”

聽到“琳瑯”這個名字，荒川眼眸中的失落一閃而過。

對面的人也是一樣，失神只存在了短短片刻，女子的臉上就又掛上了淺笑。

因為她很清楚面前的荒川到底是為何而來——

他是來殺自己的。

是的，雖然是昔日好友，盡管荒川仍然沒有鋒芒的意味，但她很清楚——

當荒川出現在這里的那一刻，就代表自己所做的那些已經暴露了。

而不論是身為［夜局］的前任領導者，還是如今雄踞東亞的［逆水］的首領——

荒川這個人都絕非他表面上的那般溫和。

那柄鋒芒隱藏在古樸下古劍龍皇也是一樣。

想起半個世紀前他與夜將燃二人成立夜局鎮壓整個東亞的場景，時至今日，她依舊會有些不寒而栗。

“呵……”

荒川輕輕嘆笑了一聲，微微握緊了手中的龍皇。

“在最初看的那個工房封鎖構建起來的時候，我就好奇到底是誰在永夜塔的現境封鎖下為它提供魔能。”

他目光緊緊盯著面前的人兒，

“湛盧師傅的猜測果然不錯，你竟然真的還活著，好久不見……”

荒川川淡淡的吐出了一個讓參與此次長夜會議的參加者聽到恐怕會覺得荒謬的名字：

“葉盈舟——”

女子沉默，沒有回話。

荒川搖搖頭，又反問道：

“或者說我該稱呼你為——［靈言］？”

“隨您意愿。”

事實上，荒川一開始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有些驚訝。

面前的這個人，竟然真的會去做那種事……

這種毫無利益，只為自己，卻危及東南亞的事。

“怎么做到的？”

荒川突然反問了一句，神色肅然，不復之前的溫和。

“什么？”

葉盈舟好似沒聽懂。

“你是怎么做到活著將能力傳承給他人，甚至還改變了自身能力的？”

“您不是已經猜到了一些嗎？”

葉盈舟的手伸向跳動著心臟的胸口，玉手安放在上面，靜靜的聽著這不屬于自己心臟的跳動。

“和［結社］合作的，可從來都不是我那個愚蠢的孫女……”

葉盈舟淡然的笑出聲來，言語中似乎帶著些許悲哀：

“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您還認不出來嗎？我那個愚蠢的孫女自以為是依靠［結社］的謀奪將我殺死，

可她恐怕做夢都沒想到，讓［結社］做出這個決定的，本來就是我。

她不過是一枚，恰好被我們選中的棋子罷了……”

想起自己那個自以為依靠自己謀奪了［靈言］，向［結社］搖尾乞憐的孫女，葉盈舟只是輕輕一笑。

棋子就是這樣，永遠身在局中不知局。

荒川面色微變，卻還是搖了搖頭，再次問到：

“理由。”

“嗯？”

“到底是因為什么，讓你不惜拋棄能力，背棄本命？”

葉盈舟啞然，她抬起頭，看著面前緊握的古劍龍皇的荒川，她沒有回答，反倒反過了問了一句：

“荒川大人，是什么，讓曾經以仁愛聞名國域的您不惜拋棄同伴，背棄誓言?”

握著古劍-龍皇的他略微出神了一下，然后恢復了那副溫和的笑意。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應該說作為參加者，沒有人會不理解……

古波不變的雙眼低垂，荒川只是仍舊掛著輕和的微笑，眼眸中的滄桑沉淀著某種執念，某種期許。

“為了心中所想愿意無所不至……

即便令他人的愿望蒙塵，即便毫無理由的奪取他人的生命……

無論是多么骯臟卑鄙的手段，都無所不用其極——”

葉盈舟不由自主的自嘲一嘆：

“這不就是我們參加者嗎……

為了心中愿望而存在的生物？！”

荒川沉默了一下，眼前這個自嘲的女子與半個世紀前的那一道身影漸漸重合。

只是那個時候，她的愿望還是力挽東南亞于戰火山河……只是如今……

荒川同樣悲哀的嘆了口氣，在風雪之下，看不出如今的他究竟懷揣著怎樣的感情。

他抬起手中的古樸仙劍，劍鋒伴隨風雪浮華亮起。

對面的人兒當然明白這一舉動的意思。

神色微微一停，略微落寞的葉盈舟低頭笑道：

“這樣啊，看來這一夜您是沒打算聽我的狡辯了。”

“說完了嗎？”

荒川很有禮貌的問了一句。

“說完……”

他舉起龍皇，那布滿赤金龍鱗紋路的劍鋒直直指向葉盈舟。

“就來領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