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7年12月25日晨。海城,馬娘學院七年級宿舍。
“喂?”
“……嗯,評級結果已經收到了。和師父預測的一樣,兩分零五秒六的成績,正好控制在中檔水平。……您發來的資料我看了,那個無敗三冠馬有點意思。”
二人宿舍的小陽臺上,黑發黑瞳的女孩神色平靜地眺望著遠方,正壓低聲音對手機說著什么。宿舍另一邊的床上,她的舍友嵐舞者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側耳細聽。
嵐舞者倒不是故意要探聽舍友隱私——對舍友她倒不會這么做——只是好巧不巧她正好醒了,本來準備掀被子的卻聽見舍友在打電話,為了避免誤會她繼續裝睡,卻被鉆入耳朵的對話鉤起了好奇心。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當我們不小心觸及他人隱私,我們會一面心生罪惡感想避開雷區,又一面難耐八卦之心。
電話中隱隱約約傳來一道男性嗓音:“……這次你去看日蝕紀念要格外注意26屆的選手,尤其是春秋時代,她有可能繼承了她媽媽的晚熟資質,你未來想迎戰生涯后期的她,一定得提前準備。”
“嗯。不過從總體來看也只是又多了一個強大的敵手罷了。這兩年的強馬挺多的,但——只要我能做到比她們都強,就行了。”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笑了:“對,你有決心,師父也相信你。還有,可以試試與和你同宿舍的那個女生交好,她打聽消息有一手,我手上的資料有的就是她提供的。”
有衣物相摩擦的聲音傳來,嵐舞者覺得,正在打電話的女孩似乎轉身向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好的。我會記住的。……好的,再見,師父。”寒喧幾句后女孩掛了電話。
嵐舞者繼續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綿長地呼吸著。過了許久,一直到舍友收拾好東西出門了近五分鐘,她才翻身起床。
這時嵐舞者的鬧鐘也正好響起。六點五十了。
洗漱的時候,嵐舞者不由得憶起舍友方才的話。
——“正好控制在中檔水平”。她在出道戰上控分了?真奇怪,幾個月來都沒過見她展現出這種自信。
還有,看在她拿下了最高級別出道戰的份上,聽上去她像是那種有余力去控分的早熟馬,但怎么從未聽說過上一世她那一屆的名馬中有她?她哪來的信心想把燕城宮殿那種三冠馬比下去?
有意思。再加上沒有本校訓練員單獨練習這一點……嗯,你那個師父說得沒錯,我們是可以試著交好一下。
——時墨客。
同一時間的另一間宿舍里,音速風鈴也醒了。
這天起來的時候,音速風鈴反常地沒有立即開始洗漱等日常程序。昨晚的那個夢給她留下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仿佛憑空多出了一根線把她和曾經的那個世界重新連接了起來。
呼出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她的腦海中又一次琢磨起與三女神夢境相關的知識。
把她這些天來從各方搜集到的信息整合一下,可知,三女神通過“夢境”展現的顯靈大致可分為三種:
一,“賜福”夢,讓馬娘在夢中領悟技巧或是得到靈感,從而直接提升被“賜福”者的實力。
二,自省夢。讓馬娘在夢中明察自身的心理狀態,發現隱藏的癥結、煩惱,或是更加堅定自身的信念。
三,“解愿”夢,或稱奇跡夢。顧名思義,女神會在這種夢中實現馬娘許下的某個愿望。
這三者之間不一定是涇渭分明的,有時候夢境在“實現愿望”的同時也會讓人自查心境。
音速風鈴隱約悟到,方才的這個夢正是上述“解愿”與“自省”的綜合。
不由自主地,她把目光移向高空,心想,“難怪三女神會被稱為所有馬娘的守護者。”
“她們神力的展現對馬娘而言往往是難得的機緣,要么帶來啟迪,要么予以警告,總之就是幫助馬娘調節自身的狀態。”
“再結合拾光者學姐所說的,女神似乎更喜歡把機會給予她們認可的馬娘,學姐在傷病之后不再得到‘賜福’,也許就是因為女神不再認可她當時的心態了。”
“呼——既然如此,以后再遇到這樣的夢境就要好好想想它們的含義,才能抓牢機會提升自己。”
給自己鼓了鼓勁,她動力滿滿地從床上噌一下彈起,撈過手機看了一眼。
已經是六點五十三了。而且,今天的日期是12月25日——
正是“日蝕紀念”的舉辦日!
作為年末賽馬界的無雙盛會,日蝕紀念不僅是讓馬迷們爭破了頭的搶票對象,也是年少馬娘們觀摩前輩英姿的絕佳場所。
為此,訓練中心甚至專門在12月25日這天給全體馬娘放假,以方便大家出校觀賽。
——無疑,在拿到觀賽權之后的這半個多月以來,音速風鈴和一路繁花對這場比賽早就是迫不及待了。
甚至顧不上室友會不會抱怨,音速風鈴提前叫醒了一路繁花,把自己收拾收拾就往樓下沖去。
畢竟,在觀賽之前她也不是完全就沒有事做,出道戰的評級結果出來了,音速風鈴得先去訓練場與許南景商量接下來的訓練計劃。
首先是去拿評級結果。
為了方便官方進行宣傳、解說、設置賽事門檻等工作,也為了馬娘能更好地了解對手與自己的狀況,國家特殊競賽協會會根據馬娘們的比賽表現進行能力評級,同時給予比賽積分。
由于絕對實力這玩意兒實在是難以量化打分,競馬協會給出的評級是與同齡人比照的相對值——從中可以大致判斷馬娘在世代中的排名。
評級分為5個方面,共有九級,G到D級表明低于平均水平,C為均值,B為良好,A是優秀,A+為優異,S是最高級,不存在S+級別。
音速風鈴目前的評級是:速度A,耐力A-,力量C-,意志力/定力D+,身體控制B+。
——在同世代中算不錯,但并不出類拔萃。
不過,即便如此這個結果也讓音速風鈴松了一口氣——在賽中失策的情況下仍能得到這樣的評價,證明她這一世的身體素質同樣很優秀。
畢竟,不同的馬娘迎來成長期的時間點有早有晚,而將來在所有人的實力都達到巔峰之后,鹿死誰手猶未可知——當下的評級只不過是能“三歲看老”地粗略估計一下天賦罷了。
增添了幾分自信,音速風鈴噠噠噠地朝訓練場跑去,在小隊日常集合的地方找到了許南景。
剛見到面,許南景便開門見山地指出,音速風鈴的當務之急是盡早拿下一場未勝利戰,并盡可能地跑進規定的用時標準,直升“OP”級別。
——這個世界中,Z國的速度賽馬體制有一個特點:賽事分級體系是以“積分制”為基礎的。
金字塔的底層囊括了未出道或是從未有過好名次的馬娘。
再往上是相當于入門水準的表列級和地位中等的公開賽級(也就是OP級),而更上一層,大獎賽(重賞)這個大類中,從低到高還分為G3、G2、G1三個級別。
每一場比賽跑完后,不同名次的馬娘會得到不同的積分,只有積分積累到一定的數值才能晉級,參加更高級別的比賽。
——而一旦成功晉級,之前累計的積分又會悉數作廢,一切重新開始。
由于晉級所需的積分不是跑一場兩場就能積累夠的,出道戰后實力優秀的馬娘往往會盡可能地在比賽中跑快點,以完成跳級免得在低級別中浪費時間。
目前來看,音速風鈴的實力很有希望能跑進用時標準,因此許南景希望她能一步到位進入OP級,盡早為將來參加重賞比賽做準備。
當然,許南景還給了風鈴另外一個選擇——從最低的未勝利級別開始,在高頻次的賽程安排中以賽代練,完全靠積分登上大獎賽(重賞)的舞臺。
對著海城競馬場的日程表權衡了好一會兒,音速風鈴決定了,就選第一個計劃。
明年2月底有一場G3級重賞,本世代最強的年輕馬們將被邀請到那里,讓這場名為“尋梅賞”的比賽成為極佳的歷練場所。
而現在已經是年末了,如果不盡早進入OP級,或許難以獲得舉辦方的參賽邀請。
如此一來——許南景和音速風鈴,這對師徒的目光落在了一個多星期后的一場比賽上。
1月5日,賽程為2000米的最高級別未勝利賽,很合適的選擇對象。
——如果想參加尋梅賞的話,從現在開始就要有針對性的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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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許南景道了別,音速風鈴向校門口走去。
到達與一路繁花的會合地點后,音速風鈴拿出日蝕紀念的官方宣傳冊,兩個人一邊閱讀一邊走向海城競馬場的方向。
“日蝕紀念”之所以被稱為賽馬界的全明星,是因為每一年主辦方都會邀請現役成績最好、人氣最高的15位馬娘參與角逐,為馬迷們獻上一場當之無愧的最頂尖G1。
既如此,這場比賽之于賽馬愛好者可謂是如同圣地之于信徒一般——即便音速風鈴兩人之前就想到這里會很熱鬧,等她們真的到了地方,還是被宏大的場面所震撼。
邁入競馬場大門,撲面而來的便是有如雷鳴的喧鬧人聲。
只見巨大的場館內人流如織,為偶像馬娘加油的橫幅高高低低地四處掛著,舉著應援牌的人們像是在逛花市一樣開心。
一路繁花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被這熱鬧的節目氣氛所感染,她蹦蹦跳跳地拉著音速風鈴的手左看右看,不時指看路邊小攤內的吃食兩眼放光。
音速風鈴同樣好奇地四處張望,上一世她沒有機會以人類觀眾的身份參與此賽事,如今置身其中倒也覺得新鮮。
到處亂湊熱鬧的后果是,在她們到達看臺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十串烤串(裝在紙杯里)、兩杯巧克力蛋糕以及一小盒泡芙。
穿過身著各色應援服的人群,兩個人終于是找到位置坐下。
由于時間尚早,又看膩了官方宣傳片,音速風鈴開始回看選手們的G1比賽錄像。一路繁花對各位前輩馬娘更為熟悉,在一邊為好友作介紹。
經過一路繁花的科普,音速風鈴這才知道,原來,實際上這幾年Z國的速度賽馬成績都不太亮眼,在國際賽事上總是被外國強馬壓一頭。
同時,這些年的數個世代內部也沒有出現什么力壓群雄的強勢選手,總是好幾位馬娘擠在一起爭奪第一,別的不說,G1得主的名額分配得倒是蠻平均。
“不過,”一路繁花興奮地說道,“在我們之前的這一代倒是出了個例外。”
說著,她在手機上找出今年的“秋之賞”賽事錄像,遞給音速風鈴。
——手機畫面中,“初心汪洋”采用大逃戰術,在比賽中盤一度甩開后方十余個馬位,等到最后四百米時后方眾人眼看著是要追不上了。
只有一人除外。墨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從賽道的外方殺出,以匪夷所恩的超高速奔襲而來,在終點線前5米逮住了逃亡的初心汪洋。
“來自天才的一擊!!!”視頻中解說的聲音傳來,音速風鈴捧著手機看得目瞪口呆。
一路繁花的背景介紹適時響起:“春秋時代!她的姨媽是有“七冠王”之稱的北部玄駒,她自身則因出道以來從未掉出前二名的戰績被譽為天才。”
“今年十三歲,因為經典三冠的前兩冠失利,選擇放棄攀登者杯出走秋之賞。”
“沒想到2800米的比賽愣是讓她沖出了這么快的末腳,后三浪33秒2啊,好恐怖!不過我想她是不甘心這次又沒贏吧,所以才那么拼命。”
“她之前沒怎么贏過嗎?”音好奇地問。
“這個啊,我看過她的比賽記錄,除了前三次是一著,之后都起伏不定,三冠中的逐風賞和德比都是二著沉沒。其中也有運氣不好抽到大外閘的原因……總之挺可惜的。”
音速風鈴抬起頭正準備回復一路繁花的話,目光無意間掃過終點線處的馬蹄狀標牌——視線中“日蝕紀念”四個大字在晴空下閃著光——她驟然間一陣失神。
愣了將近十秒,音速風鈴才回過神來,有點恍惚地繼續聊天。
出售應援旗幟的小販從座位邊走過,若有所思地,她挑了一幅繪著代表春秋時代的藍底紅點小旗,買下來拿在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