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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狹路相逢(中)

難道,這一次東平城又要遭到兵殛之苦么?

傅雁書心頭忽地一顫。這個不吉利的念頭便如一只討厭的小蟲,總在他腦海中縈回不去,就算想趕開也總是辦不到。他略略一怔忡,小聲道:“去看看夜摩將軍吧。”

陸軍軍營也就在水軍邊上。五萬陸軍,有一萬搭乘水軍戰(zhàn)艦沿海南下,四萬則從陸路一路下來。傅雁書諳于水戰(zhàn),但他一直認為,水軍絕不可與陸軍截然劃開,水軍必要有登陸作戰(zhàn)的能力,否則縱然稱雄水上,也只是如瘸足之人,所以他這些年極為重視水軍陸戰(zhàn)隊的訓練,特別是水軍的搶灘登陸戰(zhàn)。隨著火器的進步,搶灘登陸已不是師尊當年那樣子了。若一味守舊不前,就算水上取得優(yōu)勢,也很可能被逼得上不了岸,仍是一場空。蔡意慈也知道傅雁書的意思,一旦兵分兩路,水陸并進,再要碰頭就得在五羊城下了,因此這一次算得是最后一次戰(zhàn)前會議。他行了一禮道:“是。”

此時跟隨在他們身后的是水軍的兩個下將軍黃深韜與柏晴波。黃深韜當初本是陸軍的人,因為是海靖省人,水性極佳,對海上地形非常熟悉,當年是傅雁書的師尊專門去陸軍要來的。雖是半路出家,但多年下來,已成水軍宿將。柏晴波則是當初與傅雁書同一批的水軍十舟督之一,資格相仿,能力亦非泛泛,如今一般是水軍下將軍,而這兩人正是此番南征的水軍主力軍官。傅雁書與他們很熟,一邊走一邊向柏晴波詢問軍中近況。剛走到陸軍營前,守營的兩個衛(wèi)兵正向水明王敬禮,傅雁書聽得里面?zhèn)鱽硪魂嚰灿臧愕鸟R蹄聲,不由一怔,問道:“里面怎么了?”

一個衛(wèi)兵道:“稟傅明王,夜摩將軍現(xiàn)在正在與人訓練槍馬?!?

軍中,一直有個“帝國七槍”的稱號,不過實際只排了六人,因為被排在第一位的,正是帝君。除了帝君,帝國七槍以火明王王離為首,其次是禁軍元帥龐松年,夜摩王佐排到了第三位。傅雁書雖然地位最高,但他平時并不用槍,所以沒有入這個排行。帝國七槍中另外三人都在戴誠孝軍中,這次倒有兩人隨夜摩王佐而來。這兩人一名丘峰,一名孔世德,還有一個便是戴誠孝的副將曹萬隆。這三人再加一個名叫杜時中的軍官,乃是昔年有“十輔尉”之稱的十個年輕軍官中僅存的四個。當初十輔尉威名赫赫,勇力出眾,屢上戰(zhàn)場,都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名將。只不過杜時中使刀不使槍,所以只有他三人入這七槍排行。夜摩王佐此番的一正二副三將都是槍術大高手,所以才會抽空練習一番吧。

陸軍足有五萬之眾,當中的校場也很大。此時場中足足有二三十人正在混戰(zhàn),只不過分成了兩邊,交錯穿插,

兩邊領頭的,正是丘峰與孔世德。早在十輔尉時期,他們便以勇力聞名,現(xiàn)在都已是四十余歲的中年人了,槍馬更是嫻熟。夜摩王佐都與幾個將領在一邊觀戰(zhàn),他們雖然都不曾上場,但全都穿戴整齊,看來也隨時會上去。見到傅雁書領著人過來,夜摩王佐忙站了起來,領著幾個將軍迎過來道:“傅明王,末將等恭迎大駕。”

陸軍有五萬人,夜摩王佐自統(tǒng)一軍,因此還有兩個下將軍,其中一個是抽調(diào)自火明王王離麾下的米德志,以及抽調(diào)自風明王沈揚翼麾下的劉紀淳。米德志資格很老,而且當初曾經(jīng)與帝君一同做過同僚,不過為人倒甚是謙和。劉紀淳是風明王沈揚翼的左右手,與沈揚翼的副將任海舟并稱,素有智將之稱,而且熟悉南方地形,調(diào)他過來,更是借重他這個活地圖。算起來,陸軍夜摩王佐以降這五位主將,個個都是不凡的英杰。而場中正各自率領一隊人馬對練的丘峰與孔世德二人見到傅雁書到來,亦停下了操練,下馬過來覲見。傅雁書雖然身為大帥,但對下屬下來都彬彬有禮,一個個都還了禮。

待一干人進了營房坐下,傅雁書道:“王佐將軍,明日出發(fā),已然準備好了吧?”

帝君當初的要求是十日前出發(fā),但傅雁書得到宣鳴雷秘使所傳情報,駐扎五羊城的葵花王軍有一半已于上月二十三日期離去,現(xiàn)在五羊城守備空虛,實是攻擊的良機,因此決定提前出發(fā)。待夜摩王佐道:“萬事俱備,絕無問題?!备笛銜c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兵貴神速,但同樣有云,“欲速則不達”。如果一味追求速度,搞不好便弄巧成拙。此次南征,要面對的更是來自于異域,擁有不可思議戰(zhàn)具的外族,縱然在座的盡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宿將,都不禁有點忐忑。夜摩王佐見傅雁書沒再說話,終是忍不住,問道:“明王,那葵花王軍的戰(zhàn)法……是真的么?”

為了避免引起恐慌,因此這消息目前只下達到將級軍官。算起來在座的只有蔡意慈是都尉,還沒到將級,但由于他是傅雁書的中軍副將,也破例可以知道。

聽得夜摩王佐發(fā)問,另外幾人全都看向傅雁書。當他們知曉葵花王軍竟然有這等攻擊方式時,一樣全都覺得難以置信,甚至覺得會不會是宣鳴雷在危言聳聽。雖然只是夜摩王佐在問,卻也是他們共同的疑問。

傅雁書深深呼了口氣,頓了頓,這才道:“宣鳴雷的為人固然卑鄙無恥,但他實是當世有數(shù)的名將,絕不會因為畏戰(zhàn)而造出謠言來。這件事,定然不會有假?!?

宣鳴雷與傅雁書乃是師兄弟,但當初南北分裂,兩人分道揚鑣,傅雁書對這個師弟恩斷義絕,當初更是口口聲聲都以“反賊”相稱。南北和議成功后,當然再不能如此不留情面了,但傅雁書從來都不提宣鳴雷。他的妹妹妹夫都在五羊城,自己也不止一次去過,但從來都不與宣鳴雷見面。只是現(xiàn)在不得不提到這個師弟,縱然盡量平靜,但他的聲音里總還有一絲隱隱的恨意。

夜摩王佐也聽得出傅雁書說起宣鳴雷時心里縱猶存恨意。這師兄弟分屬南北兩方的最高將領,大有傳奇色彩,平時也總被人談論,可他見傅雁書恨歸恨,說起宣鳴雷時仍是不掩其善,極是公允,心中亦是暗暗佩服。不過現(xiàn)在也不是佩服這些事的事,他道:“是真的啊……”

要對付葵花王軍的那種戰(zhàn)具,他實在心中沒底?,F(xiàn)在軍中火槍火槍運用越來越多,但對于葵花王軍的這種戰(zhàn)法,火器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唯一可能抗衡的,也就是飛艇隊。然而代價昂貴的飛艇,目前軍中一共也就十三艘,此番南征一下帶來了六艘。只不過就算有六艘飛艇,夜摩王佐仍覺不夠。本來還希望這消息有所夸大,但聽傅雁書所言,應該并無夸飾的成份,那么真不知究竟該如何應付。

他正在沉思,一旁的劉紀淳舉手道:“傅明王,五羊城中難道已沒有原里應外合之人了?”

傅雁書沉吟了一下道:“這個當然不會沒有。據(jù)宣鳴雷的密報,五羊執(zhí)政府中有幾人一直也有反抗之心。但這些人手中無兵,目前起不了大用,而且我們?nèi)绻荒苡姓f得過去的戰(zhàn)果,這些人多半不會出頭?!?

五羊城已經(jīng)落在葵花王軍手中了。據(jù)說葵花王軍對五羊城的統(tǒng)治并非極其殘酷,因此城中雖然時不時有反抗,但并沒有預計的那樣頻繁,而對外商貿(mào)甚至已恢復了八成以上,五羊城民眾的生活也沒受到太大影響。只不過戰(zhàn)事一起,海關必定關閉,屆事搞不好民眾反而會遷怒于帝國軍。畢竟這么多年來,五羊城雖然表面臣服大齊帝國,卻一直明里暗里將帝國視作終將一戰(zhàn)的仇敵,現(xiàn)在這一代的五羊城年輕人對帝國甚少認同感。雖然這一點甚少人說起,傅雁書卻清楚地看到了,并且深懷隱憂。

帝君寬容,允許五羊城執(zhí)政府保持相當大的獨立性,然后以允許南人北上為官的方法吸引五羊城的人才北上。這固然是解決爭端的良策,但也使得人群分化嚴重。認同帝國的,大多北上為官了,留下來的是更不認同帝國的人。這一點其實禮部尚書程迪文早就覺察到了,曾經(jīng)上疏要求改變,但積重難返,不是一兩年可以改變的,只能寄希望于時間。其實這一條也已經(jīng)開始做了,比如五羊城文武兩校的課本,過去一直允許自編,這些年便只允許在帝國課本基礎上做一些調(diào)整,調(diào)整部份也必須經(jīng)過帝國禮部的檢查,因此課本中很多地方都改過了,只是前一代人已經(jīng)長成,這一代人又受前代人影響極大,承平的時候看不出來,但一旦有變,也就看出惡果來了。弄不好,五羊城的民眾甚至為延續(xù)平時的想法,在帝國與葵花王軍兩者之間,站在后者一邊也說不定。劉紀淳是個智將,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

這次戰(zhàn)前會議雖然并不很正式,但說得甚多,直到天將黃昏方才結束。夜摩王佐留傅雁書在營中用罷了晚飯,就算吃飯的時候,仍是斟酌了一番南征的行程。九月五日出發(fā),大約十余日左右能夠抵達五羊城。宣鳴雷密報說葵花王軍主力已經(jīng)于八月二十三日離開,那么十五六日趕回來的可能性不大,因此此戰(zhàn)得手的關鍵,就在于能不能成功破解葵花王軍那種新戰(zhàn)法。

九月五日,秋風漸起中,在帝君特使,兵部尚書周啟德的餞行中,南征軍分為水陸兩部,向南進發(fā)。時隔多年,中原大地硝煙再起,一場大戰(zhàn)又將爆發(fā)。

傅雁書深諳水戰(zhàn),指揮得法,大小戰(zhàn)艦排成隊列,浩浩蕩蕩地南下。兩萬水軍,再加一萬搭乘戰(zhàn)艦的陸軍,其余還沒有夜摩王佐所統(tǒng)的陸路軍人多,但因為有戰(zhàn)艦,所以顯得更加龐大。

帝國軍的戰(zhàn)艦共分風、花、雪、月四級。月級其實是小舢舨,吃水淺,是搶灘登陸時所用,雪級和花級是主力戰(zhàn)艦,風級過去是超級巨艦,艦身長達三十余丈,但隨著鐵甲艦興起,過于龐大的戰(zhàn)艦已不再適用,帝國也一共保留兩艘風級戰(zhàn)艦,一艘是實際規(guī)模只有花級的宣武號。宣武號艦長十八丈,但由于是鐵甲艦,所以也被歸為風級了。同樣,花級戰(zhàn)艦則是兩艘十丈長,實際只有雪級規(guī)模的鐵甲艦威遠與撫遠。

鐵甲艦造價昂貴,便是國力強盛的帝國,現(xiàn)在也僅有這一艘風級和兩艘花級鐵甲艦?;墤?zhàn)艦中為首的威、鎮(zhèn)、安、撫“四遠”艦中,另兩艘鎮(zhèn)遠與安遠艦體堪與宣武相等,但因為沒有鐵甲,戰(zhàn)力實遠不及威遠和撫遠兩艦。而此次,帝國將三艘鐵甲艦全都用上了。這三艘鐵甲艦,尤其是載員達到八百余人的宣武號,更是威武不可一世。而全部戰(zhàn)艦都配置如意機與風帆兩套動力,順風用帆,無風則用如意機,亦使得船速較過去的戰(zhàn)艦增加一倍。原本東平城到五羊城總得耗時月余,現(xiàn)在同樣幾乎縮短了一半。

然而,傅雁書仍是感到了不安。

他的師父當初被稱為天下第一水戰(zhàn)名將,前半生也確是百戰(zhàn)百勝。然而在生命的最后階段,這個幾乎被奉為水軍之神的名將卻連吃敗仗,特別是當鐵甲艦出現(xiàn),當他師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戰(zhàn)術幾乎一夜間被顛覆,那種失落感使他當場吐血。

師父去世的時候,傅雁書就在身邊。也正是有鑒于此,傅雁書一直清醒地認識到,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道理,因此在他執(zhí)掌帝國水軍這些年,盡管沒有什么戰(zhàn)事,但在戰(zhàn)具、戰(zhàn)術上,卻是精益求精,絕不敢有絲毫松懈。然而現(xiàn)實總比預想要快,這些年來,他幾乎想到了一切,卻也沒能料到葵花王軍的這種戰(zhàn)術。

難道會輸?傅雁書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又輕輕地搖了搖頭。勝敗乃兵家常事,他并不怕輸,他怕的是身后這兩萬水軍士兵和一萬搭乘的陸軍。自己的聲名事小,三萬同袍的生死卻是大事。何況,自己要面對的乃是從未見過的敵人,以及從未聽過的戰(zhàn)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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