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斑年輕人看了眼干巴老頭那只爬滿爛瘡的手臂,又看了看已經消失在夜幕下的出租車,再次把目光落回到反光鏡上的時候發現不遠處的那輛廂式貨車已經開始掉頭。
“我無所謂,你現在快決定到底追誰?”紅斑年輕人握著檔把,左腳放在離合器上轉頭看著干巴老頭。
干巴老頭探出腦袋看了看只剩下尾燈的廂式貨車,抽回身子又將目光看向前方,“冥婆!”
紅斑年輕人沒有遲疑,踩住離合器掛擋起步,右手不停變換著擋位,引擎的轟鳴中銀灰色的車身像一只發狂的地鼠在凹字形的土路上顛簸狂奔。
那輛獨眼的廂式貨車在掉頭之后,車上的司機看了眼反光鏡,嘴角揚起了一抹冷笑,隨即啟動車輛不緊不慢地駛入了另外一條土路。
在凹字形土路上顛簸了五分鐘后終于看到了那輛停在路中間的出租車,三扇車門大開,猩紅色的尾燈和白色的車頭燈在空曠的野外顯得格外刺眼。
“怎么回事?”紅斑年輕人皺眉減速,緩緩將車輛停了下來。
“莫停,開過去看看!”干巴老頭臉色一沉,從懷中摸出了一把銀鞘短劍,“唰!”的一聲拔了出來,短劍狀如游蛇,帶刺的護手,彎形握把。
紅斑年輕人看到干巴老頭手中的短劍,皺了皺眉,“馬來劍?”
干巴老頭聞言,警惕的看了眼紅斑年輕人,“你識得它?”
紅斑年輕人搖了搖頭,“游戲里玩過。”
干巴老頭臉色隨之放松了下來,又將目光看向前方的出租車,“我們那里多得是,想要我讓人給你寄一把過來。”
“再說吧。”
紅斑年輕人是個愛刀嗜劍如命的人,但此刻對于干巴老頭的這把馬來劍卻并未表現出多大的興趣,因為現在有一件更大的事情壓在他的心頭,莊周和蘇眉為什么會出現在那家餐廳?是偶然還是他們就是那個接頭人?
“停車!”耳邊傳來干巴老頭的沉喝,紅斑年輕人如夢初醒,猛地一腳踩住了剎車,這才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那輛出租車后邊。
“下車!”干巴老頭看了他一眼,當先推開車門走了下去,紅斑年輕人從車座后邊的皮質刀袋中抽出了那把青式馬刀跟了下來。
二人一人一邊將出租車圍在了中間,然而當他們看到大開的車門內時卻同時愣住,車廂內空無一人,只在地面上看到了幾個凌亂的鞋印。
沿著鞋印的走向很快發現了另外一條土路,空氣中殘留著汽油和機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兩道清晰的車轍留在泥濘的地面上。
“狗日的,我們上當了!”干巴老頭憤憤裝回了短劍。
“追嗎?”紅斑年輕人收回目光問干巴老頭。
“追個搏斗!”干巴老頭沒好氣地吐出一口中馬方言,喪氣的轉身走開。
紅斑年輕人無所謂他罵什么,見干巴老頭往回走自己也跟了上來。
與此同時,一輛獨眼的廂式貨車剛剛駛入了環城高速。
這是輛雙排座艙的廂式貨車,快餐店內的老婦人雙手拄著拐棍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后排坐著那名苗疆少女。在貨車后邊的廂體中,狹的空間內結滿了白色的冰碴,幾個帶著鐵鏈的鉤子從頂部垂下來回碰撞著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那名原本油光滿面的出租車司機此刻雙臂抱膝蜷縮在鐵鉤下,身體劇烈的顫抖著,頭發和眼睫毛上掛滿了冰霜,雙目呆滯,肥唇微張,在零下幾十度的環境中卻看不到他呼出的熱氣。
“師伯,您老這一路辛苦了。”說話的是廂貨司機,此刻他摘下了工帽和口罩,貼著頭皮的卷發,黑胖臉,眼睛,雙手把著方向盤不停地觀察著反光鏡。
“沒得事,阿吉,幾年不見長這么大嘍。”老婦人生硬的笑了笑,轉頭對后排座上的苗疆少女喊道:“小巫,這是你阿吉哥哥,小的時候你們經常在一起玩耍還記得不?”
老婦人就是銀灰色轎車里那個干巴老頭口中的冥婆,后座的苗疆少女是她唯一的徒弟,小巫。
“記得。”小巫點了下頭,“阿吉哥哥吃胖嘍,我剛開始差點認不出來嘍。”
“小巫妹妹,我可不像你,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阿吉笑了笑道。
“我才剛十七還要變。”小巫開心的道。
“對對對,還要變。”阿吉笑著附和她道。
“阿吉。”冥婆這時喊了阿吉一聲。
“師伯您說。”阿吉忙道。
“你師父不在車上,他是怎么知道有人跟蹤我們的?”冥婆雙手壓著拐棍瞇著眼睛看向阿吉。
阿吉一愣,臉色暗了下來,“師伯,我師父不在了……”
冥婆臉色一變,“什么叫不在了?”
“死了……”阿吉面露悲色。
“死了?”冥婆猛地睜開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阿吉半才吐出一口氣,臉色一沉接著問道:“為什么不通知我?”
阿吉顫顫巍巍的道:“師父之前就有交待,一旦他出事不要告訴任何人,還說月底師伯你就會來找他,如果到時候他不在就讓我去火車站接你們,但一定不能讓其他人發現,所以,我才一直在暗中跟著你們,果然不出師父所料,我發現了那輛灰色轎車,直到這個時候我師父的名義才給你們回了短信………”
“怪不得師叔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小巫皺了皺眉喃喃自語。
“知不知道誰做的?”冥婆陰沉著臉問道。
阿吉點了點頭,“天一門的人,一個叫葛青,一個叫莊周。”
“天一門,格老子,我們和他無冤無仇,為什么要殺你師父?”冥婆狠狠跺了下手中拐棍。
“不清楚,師父的尸體也被他們拉走燒掉了,骨灰也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阿吉悲憤道。
“欺人太甚!”冥婆渾濁的眼中充滿了殺意。
“還有一件事比這嚴重……”阿吉猶豫著看了看冥婆。
“說!”
“名冊不見了……”阿吉聲音小的連自己都聽不見。
“啥子?名冊不見了?”冥婆臉色一變,“你是說是天一門的那兩個瓜娃兒拿走嘍?”
“不確定,但我已經查出是誰出賣師父了。”阿吉接著說道。
“誰?”冥婆看了他一眼。
“阿贊,就是下午一直跟蹤你和師妹的那個人,當時還有害死師父的那個葛青也在車上。”阿吉說道。
“剛才為啥子不說?”冥婆有些慍怒。
“師父說您老最近身體不太好,我怕說了您老生氣,身體會受不了。”阿吉緊張的回道。
冥婆看了看阿吉,“難得你一片孝心,這個阿贊也是天一門的嗎?”
“不是。”阿吉十分肯定。
冥婆皺了皺眉,“那你是怎么查到他的?”
阿吉解釋道:“師父出事的那幾天只有他來過,而且我無意間聽到他問起師父名冊的事,所以我就覺得是他出賣了師父。”
冥婆接著問道:“你們很熟悉嗎?”
阿吉搖頭,“只見過一次。”
冥婆臉色一沉,“那你為啥子認為他不是天一門的人?”
阿吉臉色一變連忙解釋道:“這是師父說的。”
冥婆看著阿吉的臉沉吟了片刻,“那他現在什么地方?”
阿吉再次搖頭,“我不清楚,師父不在后我就一直在找他,沒想到今天卻陰差陽錯的讓我碰上了,我本想替師父報仇,但又怕您老人家著急,所以就只好先放棄了,不過,我已經有眉目了,這幾天應該就能查到。”
“最遲三天,要是名冊落到黑暗序列那幫狗崽子手里,你們的大師伯就白死了……”冥婆說完臉上露出了萎靡之色,隨即閉起眼睛不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