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大火星西沉,蕭瑟之意漸濃。
龍平二院,住院部B區七樓,晚上七點。
何小山拎著剛買的晚餐走了進來,“軒子今天晚上又來不了了,讓咱們先吃。”說著將手里的塑料袋在餐桌上放了下來。
“靠,軒子這是啥意思?老子住了七天院他特么的就露了一次面,”正躺在病床上打游戲的羅天遠一下子坐了起來,“等我打完這把給他打電話。”
“軒子最近在忙些什么?”上前幫忙的秦越也感到好奇,謝軒自從那天早上交住院押金的時候出現了一次到現在一直沒再出現,羅天遠每次打電話都說忙。
“不知道,我也好幾天沒見他了。”何小山搖了搖頭。
小胖這時拿著厚厚一摞子的檢查結果推門走了進來,“剛讓醫生看過了,說遠子的各項指標都正常,再觀察兩三天就能出院。”
“終于報仇了!”羅天遠激動地單手握拳,扔下手機看向小胖子,“你剛才說我明天就可以出院?”
“不是明天,是兩三天。”小胖子把檢查結果遞給了羅天遠。
“還得兩三天?”羅天遠接過檢查單掃了一眼隨手丟到了一旁,起身下床來到了餐桌前,“靠,怎么又是素湯面,能不能整點葷腥的!”
“醫生說你現在要清淡飲食,有利于傷口恢復。”何小山一邊說著一邊把專門給羅天遠買的那碗素湯面端到了他面前。
“又特么是醫生說,我看他們就是想把老子診療卡上那點錢花光。”羅天遠沒好氣地拿起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面條,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從床上拿起手機正準備給謝軒打電話,謝軒就推門走了進來。
“靠,你不是今天晚上不過來了嗎?”羅天遠一愣,又將剛拿起的手機扔到了床上。
“事兒完了就過來了唄。”謝軒有些疲憊的笑了笑,將視線轉向秦越,“越哥,這幾天太忙了,真是抽不開身。”
“沒事兒,遠子這邊有我們呢,”秦越看了看他,“吃了沒?”
“吃過了。”謝軒點了點頭自己找位置坐了下來,“我剛才問過醫生了,醫生說恢復的很好,這幾天就能出院。”
“聽他的呢,要我說今天晚上就能出。”羅天遠沒好氣地說完,皺了皺眉看著謝軒,“我說軒子,你特么的這幾天起早貪黑的到底忙啥呢?”
“我今天來就是要給你說這個事兒。”謝軒說完看了看秦越,嘆了口氣,“遠子,咱們公司干不下去了。”
聞言,所有人都是一愣。
“啥意思?”羅天遠面露疑惑。
“同行排擠的很厲害,而且相關部門也一直在找各種理由打壓,龍平是呆不下去了。”謝軒黯然說道。
“是不是狗日的沈鐸搞的鬼?”羅天遠黑著臉問道。
“沈鐸已經進去了,沒有個三五年出不來,是他弟弟沈墨在背后操縱的這件事。”謝軒說道。
秦越心中一詫,他沒想到沈墨竟然會對謝家下手。
“沈墨?”羅天遠皺了皺眉。
謝軒點了點頭,“沈墨是沈鐸同父異母的弟弟,沈家是家族式企業,總部在荊安,龍平分公司在十年前成立,平時都是沈鐸在管理,沈墨只負責一些公關上的事兒,我聽人說沈墨雖然只有三十歲出頭,但在H省高層和龍平高層都很有人脈,大家都很買他面子,這次這事兒就是沈墨惡人先告狀,倒打了我們一耙。”
“狗日的,等老子出院非找他當面說道說道!”羅天遠黑著臉,雙手的拳頭捏得噼啪作響。
“吃一塹長一智,這事就讓它過去吧,”謝軒擺了擺手,“遠子,我和我爸商量了一下準備去云江發展,看你和山子愿不愿意跟著一塊去。”謝軒說完看了看何小山。
“我愿意!”何小山頓時激動起來,“我外婆家就在云江,我大舅和小舅都在那邊的ZF部門上班,他們平時對我可親了!”
“那就太好了。”謝軒轉頭看向羅天遠,“遠子,你呢?”
“我……”羅天遠顯得有些猶豫,“給我一晚上的時間考慮一下。”
“嗯。”謝軒點了點頭,看向秦越,“越哥,咱們一起吧?”
秦越笑了笑,“我想先完成學業,等拿上畢業證再說。”
“軒子,等我倆拿上證了,如果沒找下工作能不能去你那上班啊?”小胖子看了眼安哥問道。
“當然能啊,隨時歡迎。”謝軒笑了笑道。
“太好了,這下就不用為工作的事兒發愁了。”小胖子激動的看了看身邊同樣激動的安哥。
“嗯。”安哥使勁兒點頭。
一夜的時間很快過去。
第二天大早,秦越剛睜開眼睛蘇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讓秦越跟她去一趟泗水村。
掛了電話秦越立刻起身洗漱,當他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蘇眉已經在路邊等著他了。
上車后蘇眉看了眼秦越的黑眼圈,皺了皺眉,“你這幾天一直待在醫院?”
秦越一邊系著安全帶一邊回道:“一個宿舍的換班。”
蘇眉道:“你那同學怎么樣了?”
秦越道:“這幾天就能出院。”
蘇眉點了點頭,起步向前駛去。
秦越系完安全帶,轉頭問道:“蘇眉姐,我們去泗水村干什么?”
蘇眉道:“找曲四爺。”
秦越愣了一下,“曲四爺是誰?”
蘇眉看了看手表,“到了你就知道了。”
…………
…………
與此同時,一輛風塵仆仆的普快列車緩緩在它的終點站龍平東站的站臺內停靠了下來,隨著車門的開啟,原本空蕩蕩的站臺上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形形色色的人流匯集在一起向通往出站口的地下通道走去。
此時,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一老一少兩個身影格外的顯眼。
少的是個女孩兒,一副苗疆少女的打扮,右手拉著拉桿箱,左手小心翼翼地攙著身邊的老婦,少女看上去十六,七歲的樣子,怯生又好奇的眼神透著一股子古靈精怪的感覺。
被少女用左臂攙扶著的老婦看上去則有八十多歲的年紀,另外的手上拄著一根棗紅色的彎把拐棍,上身穿著淡藍色的老式盤扣布褂,束口黑布寬褲,踉蹌的雙腿下一雙極具年代的裹腳黑布鞋格外引人注目。
花白的頭發一絲不茍的束至腦后包裹成一個圓形的扁發髻,干瘦的臉上爬滿了皺紋,變形的耳朵垂上掛著一雙銀色的耳環,癟下去的嘴唇包裹著牙齦,耷拉下來的眼皮下一雙豆眼閃爍著與其他老人不一樣的光芒。
“師父,這個城里面咋個這么多人塞?”少女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川蜀口音低聲問老婦。
“蕓蕓眾生皆螻蟻,歸去來兮一塵埃,生不足道,死不足惜……”老婦拄著拐棍亦是一口不標準的川蜀口音,說話的時候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干癟的嘴角更是充滿了不屑。
“啥子意思喔?”少女秀眉輕皺,不解的看著自己師父。
“累得很哦,你莫在問嘍,”老婦嘆了口氣,停下腳步問少女,“你師叔到了沒得?”
少女放好拉桿箱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了看,“還沒得回信息?”
“這個老板板,還是不靠譜,走吧,我們出去等。”
老婦沒好氣地罵了一聲,被少女攙扶著繼續隨著人流往出站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