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一個激靈停了下來，駭然的看著那個背影。

“發什么愣，走啊。”秦越轉頭看了眼胖子。

“等等！”胖子連忙拉住秦越，低聲說道：“老陳，我看這哥們不對勁啊，我們……”

秦越沖他做了個噤聲動作，低聲回道：“你忘了那幾個勾魂陰差了嗎？”

胖子臉色一變，回頭看了一眼，往秦越身邊靠了靠，低聲說道：“那你說咋辦？萬一這哥們直接把咱給引到閻王殿呢。”

“就算是閻王殿，我們現在跟他回去這算自首，如果掉頭往回走那就是逃竄，你覺得這兩個哪個罪更大？”秦越沒好氣地看了眼胖子，又把目光看向前方的六眼引路人，那戴著斗笠的身影仍在不緊不慢地在灰霧中走著。

“當然是逃竄……”

“那就對了，快走吧。”秦越說完轉身走去，胖子遲疑著又回頭看了一眼，連忙跟了上來。

沿著鬼氣森森的街道行了片刻之后進入了一片雜草叢生的荒蕪地帶，灰霧中這時又閃現出一道身影，但被帶路的六眼人轉頭看了一眼后立刻轉身逃竄。

“靠，原來這位兄臺是自己人啊。”胖子見狀愣了一下。

秦越看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就在這時，秦越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含糊不清的質問聲，語速很快，與此同時，一股強烈的吞噬欲望自心底升起。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的質問聲仿佛就在耳邊，秦越放緩步子四下看著，除了愈發濃烈的灰霧就只能看到十步開外的那盞紅色的燈籠，而身邊的胖子也在這時逐漸模糊了起來。

“怎么回事？”

秦越大驚，想要開口喊胖子的名字，卻發現喉嚨中根本發不出聲來，想要抬手去拉胖子，但伸出手去卻是什么也沒抓到。

耳邊的質問聲越來越大，秦越終于聽清，竟然和他在那間猩紅教堂里從那些信眾口里發出的質問聲一樣，“你愿意嗎？你愿意嗎？你愿意嗎？”

秦越一怔，停了下來，驚恐的看著四下，“誰？誰在問我？”

前方灰霧中的六眼人這時也停下腳步看向了一個方向，秦越順著它的方向看去，在自己右前方數丈之外的地方上此刻出現了一座比祭壇還有大出數倍的狀如金字塔般的猩紅所在。

秦越雙目一滯，呼吸急促，強烈的吞噬之意驅使著他的雙腿一步步向那座猩紅色的金字塔走去。

就在秦越觸手可及的瞬間，他的丹田氣海猛地沸騰了起來，一股強烈的吞噬欲望剎那占據了他的大腦神經。

此刻的秦越瞳孔中猩紅彌漫，緩緩伸出手去，突然，另外一只手上的玲瓏塔劇烈震動了起來，使得秦越動作一滯，觸電般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指。

瞳孔中猩紅驟散，取而代之的是映到臉上的猩紅，秦越如夢初醒，看到一張血紅的人臉正在自己面前掙扎。

秦越如夢初醒，急退了兩步，直到這時他才看清，剛才的金字塔竟然是一座被無數顆血淋淋的人頭堆積而起的人頭山！

腦海中涌現出的一個意識告訴他，那是禁制，不可觸碰的禁制，若再靠近，形神俱滅！

“我……我差點就死在這里？”秦越驚出了一身冷汗，看了眼手中的玲瓏塔，“剛才多虧你提醒救了我……”

想起那個引路的六眼人，秦越向四下看去，只見那道他跟了一路的身影仍一動不動地矗立在灰霧中，提著手中的紅燈籠。

但四下仍沒有看到胖子的身影，隨即又把目光看向那座人頭涌動的所在，心中猛地一驚，“難道胖子他……”

秦越剛剛想到這里，身后就是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秦越身子一顫，下意識地躲了開去，一轉身卻看到滿臉被映得通紅的胖子正伸著一條胳膊在看著他，

“胖子？”秦越吃驚的看著他，“你剛才跑那去了？”

“我一直在那里等你啊。”胖子面無表情地回身指了指，那正是秦越剛才看到人頭山的地方。

“哦，那我們走吧。”秦越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當下沒有多問，對胖子說完徑直向灰霧深處的那個一直在原地等著他的六眼人走去。

胖子抬頭看了眼人頭山，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而后不緊不慢地跟上了秦越。

六眼人見秦越走來，繼續向荒草叢生的濃霧深處走去。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前方的灰霧中出現了一座殘破的古廟，兩側的院墻已經坍塌，搖搖欲墜的門樓孤零零的矗立著。

透過坍塌的院墻在灰霧的深處隱隱可以看到一座灰色的大殿，一字型的屋脊從中間的位置往下沉陷，殘缺的飛檐翹角下掛著一只只生銹的風鈴。

六眼人在門樓前停下，轉頭看了秦越他們一眼，邁步走進了門樓，跟隨了一路的身影和它手中的紅燈籠隨之消失在搖搖欲墜的門樓內。

眼看對方的身影消失，秦越皺了皺眉，這一切似乎已經在預料之中，他身旁的胖子，雙目呆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胖子，你看見那個人了嗎？”秦越這時看了胖子一眼開口問道。

“看見了，他在里面。”胖子一條胳膊上拎著流星錘，抬起另外一條胳膊像個機器人似的指向前方灰霧中的古廟。

“我們去找他好不好？”

“好。”

“那你帶路。”

“好。”

胖子說完，放下手臂，邁步向搖搖欲墜的門樓走去，直到胖子穿過門樓走進院子以后秦越才快步跟了進來。

胖子徑直走到大殿門前的臺階下才停了下來，而后伸出胳膊指向那扇不知塵封了多少歲月的殿門，“他在里面等你，他不讓我進去。”

身旁的胖子很明顯被某種力量迷了心智，當下不過是充當了這股神秘力量的傳話筒，應該不會有生命的危險。

一念至此，秦越重新將目光投向那兩扇對開的格柵門，定了定心神，邁步踏上了臺階，臺階上鋪滿了灰塵，秦越每登一階都會留下清晰的腳印。

臺階共有九層，當秦越踏上殿門前的平臺時，腦海中“嗡”的一聲，繼而響起了陣陣低沉的轟鳴，一股強大的威壓迎面逼來，手中的玲瓏塔自行回歸了物品欄，伸出雙手抓在了那兩個碗口大小的門環上，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操控著他的雙臂緩緩將兩扇殿門向內推去。

“吱……”

負載著整扇殿門重量的門軸在與門臼刺耳且悠長的磨擦聲中，兩扇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的殿門被秦越推開了一道臂展達到極致的寬度，一股腐朽的氣息撲來，使得秦越的靈臺一陣清明，眼前黑暗盡散，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視野。

首先映入秦越眼簾的是一座幾乎與大殿齊高的雄偉雕像，或許因為年代太過久遠，此刻雕像的外皮已經有些斑駁脫落，但仍是難掩此人的威嚴。

頭戴紫金冠，雙目微睜卻猶如雷電，面皮剝落卻難掩清秀的五官，鬢疊鴉翎，身著一襲無憂仙鶴紅袍，腰束玉帶兩側對稱垂下兩條金色慧劍，足登履鞋。

寬大的衣袖右負于身后，左貼于中腹，昂首挺胸俯視著腳下的蒼生。

秦越打量著雕像的五官，覺得莫名的熟悉。

“這人我在哪里見過……”

忽然臉色一變，“是我？”

腦海中頓時浮現出鏡子里的自己，除了身高發型和衣著，雕像的臉型和五官幾乎就是另外一個秦越！

“吱……嘭！”

身后的殿門猛地關閉，秦越被嚇了一跳，回頭看了一眼忙又轉了過來，但就在這時，卻發現另一個“自己”那微睜著的雙目竟然亮了起來，散發出猩紅色的光芒。

僅僅幾秒鐘的功夫便照亮了整座大殿，還沒等秦越反應過來，眼前的猩紅突然收縮竟在半空中凝聚出一個紅色的漩渦。

那宛如星系的紅色漩渦在高速旋轉的同時發出陣陣低沉的轟鳴，秦越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繼而產生了一股強大的吸力。

與此同時，那尊高大的雕像像是沉入水中的泥塑，身體在迅速剝落。

“這……”秦越心中駭然，突然，腳底一輕，整個人直接被吸進了漩渦，眼前一片猩紅，耳邊傳來一陣快速的低吟聲，似乎在念誦著一段自己聽不懂的經文。

持續了不過數秒，眼前又是一黑，耳邊頓時安靜下來。

秦越這時發現他竟然置身在一片浩渺的星海之中，整個人懸浮虛空。

就在這時，遠處一道長虹奔襲而至，距離他還有數丈之遙的時候轟然崩散，在這繁星點點的虛空化作了一團醒目的紅霧，而后重新凝聚成一個巨大的“秦越”面部輪廓。

“你是誰？”

秦越滿目駭然的看著虛空中“自己”的臉龐。

那個“秦越”緩緩睜開了眼睛，雖然只是紅霧凝聚成的輪廓，但卻能清晰的看到他的眼底深處一抹猩紅正在逐漸變大。

“你到底是誰？這又是什么地方？”秦越再次發問。

“無中生有，有中無我……”

那個“秦越”看著虛空中的自己，緩緩揚起了嘴角，而后雙目一閃，兩道猩紅疾射而出直接沒入秦越的雙眼。

秦越只感覺眼前一紅，身子突然失重，整個人迅速往下墜去，接著就看到自己穿過一片片漩渦狀的星系，但卻已無法感知自己到底是在向下還是往上，亦或是往左右穿梭。

這樣的感覺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眼前猛地一黑，腦海中的意識轟然消散。

等他恢復過來的時候，耳邊傳來了胖子的聲音，

“誒，老陳，老陳！醒醒，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