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他以為自己是遇上了個賣劉備的。
后來發現……好像不只是那么回事兒。
有人借著賣這種東西，在傳播政見，將矛頭有意指向世家？
不是在書里加私貨，而是這本書本來就是本宣傳冊子，只不過添加了劇情，潤色了一些男女之情而已。
唐沐云當場格局打開。
他想到了八仙過海的故事。
《東游記》本來就是古典小說。
但是因為書太火了，百姓信以為真，以至于道教都想蹭這波熱度，以拓展自己在民間的影響力。
于是干脆把“道教八仙”，直接定義為了小說里的那八個人。
在明代之前，這八仙的名單是不確定的，直到東游記出來，八仙才正式有了名姓。
在這種古代社會，用小說影響思潮，是真的可行的。
而且這還不用擔心生硬植入之類的事情。
這年頭書都是買斷制的，買了不看就是血虧。
更何況這種“禁書”，有的看就不錯了，哪有挑的余地。
文筆稚嫩了些，但是很秀氣，心理描寫有些過于繁瑣細膩了……
作者可能是個女子？
以前做刑偵時候的老毛病犯了，唐沐云下意識地對這本書的作者進行側寫。
他又翻了翻里面不太正經的內容。
概括來講，就……寫的挺好的。
這部分的行文風格，跟之前的有些差異。
唐沐云猜測，應該是參考了不少古籍。
他甚至從里面看出了幾分道門雙修典籍的味道來。
“一個沒有實戰經驗，只看過書的理論派。”
同樣沒有實戰經驗的唐沐云合上書，蓋棺定論。
以他閱書無數的經驗來看，對方可能是第一次寫書。
因為她/他，甚至不會斷章。
這要換唐沐云上。
他非得把本書的最后一句話，截止在解人家衣裳扣子上。
………………
大永皇宮內。
“墨兒，任務完成了嗎？”
明雪綾負手而立，神情嚴肅，仿佛在討論什么重要的軍國大事。
“回陛下的話，東西已經賣出去了。”
明雪綾面前，身材嬌小的少女一身黑衣，單膝跪地。
墨兒的心情很復雜。
作為大永女帝的侍衛，她從小就接受訓練，心性、武功和忠誠都無可挑剔。
對于墨兒來說，此生最大的意義，便是守護陛下，保衛大永女帝的安全。
至少在被調到陛下身邊，正式入職之前。
墨兒覺得，自己應該會成為一名冷酷無情的影子護衛的。
直到上個月，她真的被調到了明雪綾身邊。
在用各種方法測試過她的忠誠與可靠之后。
陛下交給了她第一個任務——
刻雕版。
對于一名武功高手來說，憑借著對身體肌肉的控制能力，這不是一件難事。
但問題在于刻印的內容……
實在是讓少女面紅耳赤。
她只是一個護衛，對大永國內的矛盾、政局均不甚了解。
在墨兒看來，那不就是一本……
不能給家里人看的皇叔嘛？
陛下說……這是她一個朋友寫的。
可陛下身處深宮之中，哪來的朋友？
看著手稿上娟秀的字跡，墨兒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
很難想象，當今大永天子，私底下會有這種愛好。
當然，作為被陛下任命，著手做這件事的人。
墨兒還是感覺，很有榮幸的。
明雪綾將這件事情交給她來辦，無疑是一種信賴。
就在今天，墨兒收到陛下命令，負責將印好的第一冊書賣出去。
她覺得自己運氣不錯，一大早就遇見了買家。
而且那人還獨具慧眼，從好幾冊書里，一眼就看到了陛下寫的那本。
墨兒的心里，忽然回想起了那名公子的話——
“你們賣禁書的，用這么好的紙？”
作為時刻替陛下考慮的影子護衛，墨兒敏銳地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宮里的油墨、紙張都是極為上當的貢品。
若是有人順藤摸瓜，猜出了什么……
“陛下，墨兒有事要稟報。”
墨兒的神情嚴肅，當即把今天上午賣書的時候，自己與那位公子的對話，告訴了明雪綾。
明雪綾沉吟片刻：
“我知道了……這件事，交給我來辦，你先退下吧。”
“是。”
墨兒起身告辭。
大永影衛，晝伏夜出，極少與外人接觸。
白天的時候，宮中有大內高手坐鎮，影衛們通常在補覺。
等墨兒退下去休息的時候。
明雪綾陷入了思索。
借助禁書的外殼，傳播政見思想，并非是她臨時起意。
目前來看，想要繼續印書，宮里的紙張和油墨，肯定是不能用了。
若是從外面帶紙進來……
光明正大地去辦這件事，肯定是不行的。
放著宮里的頂級白紙不用，差人去買劣質的紙張，怎么想怎么奇怪。
至于交給墨兒……
這丫頭跟外界接觸太少，不擅長跟人打交道。
這件事讓她來辦，她連賣文房四寶的地方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而且影衛不能輕易出宮，次數一多，說不定會落在有心人眼中。
就在這時，明雪綾心中想到了一道身影——
“要不等云陽侯來了，讓他捎帶幾刀紙過來？”
………………
唐沐云此刻，正在茶館內聽書。
狐女阿柔已經看完了，今天無事可做，于是唐沐云出門在城里溜達，了解一下自己的生活環境。
城北的天香樓離得稍遠，姑娘們雖好，但也暫且不去。
這年頭的娛樂行業沒前世那么豐富。
喝個茶聽個書，屬于比較常見且經濟的了。
今天說書先生講的，乃是一段經典戲文。
故事發生在大新朝。
說是男主是禮部侍郎家的贅婿，老丈人即將過六十大壽，作為女婿，需要準備禮物。
男主囊中羞澀，買不起貴重禮品，卻在街邊遇到了一位中年男人，身旁跟著個老奴。
中年男人自稱叫【黃四】，男主看他字畫寫得有模有樣，于是把身上的銀子都取了出來，買了字畫回去。
等到壽宴當天，同僚、祝賀者云集，紛紛給大人獻上禮物。
男主也把自己買的字畫取出來，然后收到了眾人的一陣嘲笑，說此人竟然從街邊買副破畫來糊弄侍郎大人。
這時候老丈人的頂頭上司，禮部尚書來了。
一見那幾幅字畫，禮部尚書當場就變了臉色，啪一下子就跪下來，高呼萬歲。
原來這字畫乃是當今圣上的手筆，那位黃四，其實就是皇帝微服私訪時的化名……
唐沐云心說這爽文還挺能編的。
堂堂一國之君，跑街邊擺攤坐著賣畫。
你咋不說陛下寫小黃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