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侯爺落座,老鄭招呼一聲,讓老板開始準備。
這家面攤老板的動作很麻利,沒過多久,兩大碗手搟面就被端了上來。
唐沐云要了碟茴香豆,夾了些蔥花香菜,放到了碗里。
他屬于那種生冷不忌的人,香菜也能吃,蔥蒜也不介意。
正如老鄭所說,京城這家面攤的手藝極好。
他家面條搟得勁道,上面潑了一層辣子,面條吸飽了紅油之后,吃到嘴里極有嚼勁,入口香辣,熱騰騰的,身上的毛孔都張開了。
大冬天的喝上這么一碗,就像看了福瑞本本一樣暖和舒坦。
主仆兩人正吃著面,不遠處卻傳來一陣騷動。
老鄭側起耳朵,聽了一會,忽然笑了起來。
“怎么了?”
唐沐云看著他的樣子,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老鄭揀了一顆茴香豆,放在嘴里,笑著說道:
“街上開茶館的張老板,看上了隔壁豆花鋪子的王寡婦,平日里沒少噓寒問暖,往人家豆花鋪子里湊,今天卻是讓王寡婦給打出來了。”
唐沐云來了興趣,開啟青白菩提,五感提升,聽了一會兒之后,發現確實如此。
“這張老板是做了什么,把人家惹惱了?”
唐沐云問道。
老鄭搖搖頭:
“那家茶館的老板我是認識的,其實是個挺好的人,就是性子急了點,那王寡婦又是個面皮薄的,被他催得狠了,也難怪紅了臉把他打出來。”
老鄭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唐沐云聞言,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他想到了去七水觀的時候,那位素寧真人在面對老鄭之時的表現。
黃葫蘆,負心漢……
這老頭當年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老鄭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似是知道自家侯爺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拿起身旁的黃葫蘆,喝了一口酒,慢悠悠道:
“侯爺可知道,書上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其實是不對的。”
“怎么講?”
唐沐云眉頭一挑,來了興趣。
“追女人追女人,核心根本不是在追。”
老鄭斟酌了一下,用唐沐云能理解的說法解釋道:
“不管是男追女,還是女追男,本質實際上是一場戰爭。”
“戀愛即戰爭?”
老二刺螈·唐沐云試探著問道。
老鄭微微頷首:
“侯爺應該知道,戰爭的最高境界,就是讓對方不戰而降,從心理上擊潰敵人,而男女之間,便是這么一場心理戰爭。”
他從盤子里揀起兩枚蠶豆,一左一右,放在了桌子上:
“想要贏下這場戰爭,不戰而屈人之兵,核心便是讓她心動,而不是……讓她感動。”
看著那兩枚茴香豆,唐沐云若有所思。
老鄭指了指茶館的方向:
“張老板對王寡婦好不好?在外人看來當然好了,每天都噓寒問暖,給人家獻殷勤。
但就算王寡婦愿意嫁給他了,那也是因為被他做的事情感動,而不是看上了他這個人。”
老鄭擰開黃葫蘆,又喝了一口酒,繼續道:
“而如果王寡婦對于他做的事情,心里并不感動,反而感到了不小的壓力的話——比如今天這樣,那么張老板被趕出來,就是必然的了。”
“感動是因為你做的事情,心動是因為你這個人,這是有區別的。
你能做的事情,別人也能做到,但當她心動的時候,眼中就只能容得下你一個人了。”
老鄭緩緩嘆了口氣:
“想讓她心動,就不能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而要放在自己身上。”
老鄭敲敲桌子,劃重點:
“書上寫英雄救美,美人愿意以身相許,不是因為自己被救,而是在救人的過程中,英雄所表現出的氣概與瀟灑。”
“青樓里文人士子寫詩,得到花魁青睞,不是因為他的作品有多么驚世駭俗、磅礴大氣。
而是因為寫出這種東西的人,所流露出的才情、自信與魅力,將花魁吸引住了。
可惜很多人連這種區別都分不清。”
唐沐云瞇起眼睛,打量著面前其貌不揚的老頭:
“老鄭,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侯爺從前倒是不會問老奴這種問題。”
老鄭笑了笑,道:
“老奴以前不姓鄭,姓白,練的也不是外功,而是內家功法。”
唐沐云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老鄭將一顆茴香豆放在嘴里,慢慢嚼著:
“我那個時候十九二十歲,當然覺得自己很帥,劫富濟貧,浪跡江湖……也欠下了好多情債。
那個時候很瀟灑啊,覺得身上桃花多,很了不起,每天得意洋洋的,可后來還是栽了。”
老鄭抬頭望天,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后來怎么栽的?被我爹抓了,被迫給朝廷效力?”
唐沐云問道。
老鄭搖搖頭:
“被一個女人抓了,關在地牢里,琵琶骨都讓人給穿了,說要囚我一輩子,此生只能跟她在一起,武功廢了,腿也讓人給打折了。”
唐沐云:“……”
這什么病嬌。
正因為琵琶骨被穿,武功被廢,老鄭才轉行練了手上功夫,三十年來養了一手暗器絕活。
老鄭拍拍自己的大腿,道:
“別看老奴現在瘸了,當年最能拿得出手的,其實是輕功,便是當今天下,在輕功一道上,能比得過老奴當年的也沒有幾個。”
“幸好那時候,武帝要鎮壓武林,老侯爺帶兵殺進了千劍山莊……那是那個女人的家,順手從地牢里把老奴救了出來。”
老鄭咧嘴笑了笑:
“從那之后,老奴就跟了侯爺,世間也再無老白,就只剩下老鄭啦。”
“那個把你關起來的女人后來怎么樣了?”
唐沐云想到了這件事。
“老侯爺當年是把決定權交給了我的,但我把她放了……那是我欠她的,怨不了別人。”
老鄭搖搖頭,“距離當年的事情,都快三十年了……她要有個徒弟,也該長大了吧。”
對于老鄭的做法,唐沐云不置可否。
不過他以后若是遇到病嬌什么的,肯定是繞著道走的。
“對了,侯爺當年練的是外功,修不了我那門輕功,現在倒是可以給侯爺參詳參詳了。”
老鄭想起了這件事,“至于內家功法,侯爺的那本抱陽丹經,比我自己練的功夫要好得多,說不定對輕功的加持效果還要更好以些。”
唐沐云眼前一亮。
這倒是一件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