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和黑夢之間的轉換，讓李艾感覺很不適應，他有點頭暈。

打開門鎖，看向屋外，現在已經是月掛天邊，黑夜已經降臨。

想想也是，今天他是晌午時分才醒的，醒來就搬家，忙活到下午才弄好，觀看解析資料的過程里，時間流逝的非常快，不知不覺中，就已經是晚上了。

李艾整整精神，找來仆役要了些食物和水。

蛇蛇吃完一頓飯可以連餓好幾天，但李艾現在還是個人，不是拋棄身體專精腦域開發的賽博黑客，一頓不吃就會餓得慌。

吃飽喝足后，李艾坐在屋內，整理好思緒。

翌陽郡主想當下一個武皇想瘋了，連她最在乎的男人虎敬暉，她都下的去手傷害，而且，她最不可原諒的，就是引外寇入侵自己的國家，誰都知道這時候的突厥人覬覦中原甚久，把他們放進幽州，無異于引狼入室。

沒了幽州城的阻擋，突厥人可以沿著武周朝的官道一路南下，直抵黃河北岸，這可就不是一州一郡的問題了。

所以，李艾不會也絕對不可能去嘗試勸她回頭。

但，公孫映紅不同。

她有武皇賜姓，還帶著云韶府的三十美女。

有李艾給的“十二平均律”打底，她可以選擇之前李艾給她的，開辦新琴行這條路，她完全不用陪著翌陽郡主留在幽州送死。

最重要的是，她至少不是首惡，如果能戴罪立功，以狄公的處事方式，肯定會留她性命。

看狄公的意思，他似乎對這位公孫大家也十分尊重，即使幽州亂局平息，只要公孫映紅按兵不動，甚至是穩定幽州局面有功，就絕對不會在最后清算。

如果可以選擇，沒有人天生就愿意魚死網破。

“希望她的腦子能轉過彎來，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公孫映紅是云韶府的教習，但她曾經也是云韶府的舞女，想來，她應該就是某位李唐王族的家眷，對武皇的仇恨，她怎么可能會因為武皇賜姓就這般輕易化解呢？

當然，李艾再次去環翠閣，也無異于深入虎穴，這其中是危險重重的。

“明天帶著誰去呢……對了，李元芳應該是從三合縣回來了，明天可以向狄公請示一下，帶李元芳和一小隊護衛去環翠閣，這樣就一定能安全回來了。”

這個主意不錯。

現在的李元芳還只是游擊將軍，在欽差衛隊里當一個伍長，尚方寶劍這東西狄公都不會讓他抗，平常就讓他和普通千牛衛一樣看守大都督行轅，安排吳園內的各項事宜。

所以，李艾如果要借李元芳，現在還是很容易的。

“還要帶誰去呢……對了，小鳳！”

如果公孫映紅是蛇靈的人，帶小鳳去見她，這樣，兩個人的身份都可以得到驗證。

她們互相不認識更好，這足可以確定小鳳是個普通人，未來參與琴行的事宜，也算有個去處，如果她們認識的話，李艾就打算嘗試一下，能不能把她們都給策反過來。

最壞的情況就是兩人都屬于蛇靈，但互相都不認識。

比如說，小鳳要是肖清芳派系的蛇靈，那就基本不和翌陽郡主派系有來往。

這次舉事，翌陽郡主只動用了蛇靈的三個堂口，而且這幾個堂口還都不是蛇靈內部的關鍵位置，六大蛇首更是只來了蝮蛇一個，因為本來就不是司職戰斗的堂口，這些蛇靈逆黨也都偽裝得很好，根本沒有泄露出任何一點有關蛇靈的風聲，基本上都可以看作是翌陽郡主的家仆。

實際上，翌陽郡主帶的這批人，大部分應該都是她父親長樂親王，也就是南方滕王系的李唐后人。

而蛇靈在數年后聲勢最浩大的時期，可是號稱整整二十一堂，六大蛇首齊出，勢力席卷天下各道州縣，甚至只差一點，就完成了篡逆之舉。

肖清芳作為蛇靈的大姐，對翌陽郡主的舉事沒有反應是絕對不可能的，說不定，小鳳的任務就是來監視她呢。

這讓李艾想起了，在黑夢模式剛開啟的時候，看到了肖清芳和武皇之間的對話。

武皇派遣肖清芳來北方盯突厥人……嗯，那就不排除幽州的梅花內衛就是肖清芳率領的可能。

也許，這也是為什么系統會把梅花內衛排在幽州城內四大勢力第三的位置。

最后一個問題，也是最關鍵的，就是該如何應對鄧康縣主。

這個問題幾乎無解。

首先，翌陽郡主麾下的能人不多，僅有的幾個能調動的人全都在關鍵位置有要事處理，所以她要想除掉李艾，就一定會委托唯一還有空閑的鄧康縣主。

當然，公孫映紅也有可能，不過在李艾的判斷里，公孫出手的可能性比較小，她率領的這部分人應該是專職負責后勤的。

鄧康縣主則完全不同，她有足夠的理由，也有足夠的能力殺死李艾。

李艾是黃國公，他那個便宜爺爺害了人家全家，估摸著鄧康縣主變成啞巴，也是跟那件事兒有關系。

這可以算是世仇了，武皇在神都洛陽，有大批禁軍守護著，她殺不了，但她整死那必然是手到擒來的。

上一回她在李艾身上割了一大縷頭發，就當作放過了他，但現在……不一定，真地不一定。

在江州和鄧康縣主短暫地接觸中，她給李艾的印象就是個殺人從來不多言語的主，而且她在蛇靈里還是個管錢的堂主……財帛動人心，但她卻從未出現過任何紕漏，李艾基本上可以斷定，這位鄧康縣主，絕對是冷酷無情的那種。

“唉……難搞啊……”

搖頭嘆息，李艾吹滅了蠟燭，躺倒在床上。

床上，昕晞正看著李艾，她那亮金色的眼眸倒影里，只有他一個人。

“你剛剛在發呆。”

和蛇蛇昕晞對視了一會兒，李艾的腦海里就產生了這樣一個念頭。

他伸手親昵地搓了搓蛇蛇的腦袋，溫和地說道：“明天我要出門一趟，你和老馬就留在吳園吧，這里很安全……至少，在翌陽郡主住進東花廳之前，都是很安全的。”

吐了吐蛇信子，昕晞感覺到了空氣中彌漫著令她不安的因子。

做了一次深呼吸，李艾再次囑咐道：“這兩天我會把你介紹給狄公，就是，那個胖胖的老人，未來會有一只毒蛇出現在吳園中，你代替我保護好他，無論我的計劃成功與否，他的安危，都關系到整個幽州的穩定局面……

“呃，說的有點多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反正，就是跟著他，你就能好好活下去，也會有人按時給你吃喝，不像我，想要帶你吃一頓好的，就得蹉跎好久，猶豫半天，要是后面沒了開支，我自己都活不下去……”

說著說著，李艾自己就停了下來。

有種交代后事的感覺。

李艾不太覺得自己能過得了鄧康縣主這一關，這種印象也影響到了他說話的情緒。

在蛇蛇面前，李艾總會不知不覺地說出一些心里話，也許是漂泊太久，也許是在這個世界里沒有安全感，總之，他的心中逐漸地拿這個喜歡纏在他身上的能聽懂人話的蛇蛇，當成了家人。

但，她終究還只是一條蛇。

“你不會能變成大美女吧。”

李艾望著她那金色的眸子有些出神，居然就開始考慮起蛇蛇要是變身成人形以后會是什么樣子呢？

嗯，《穿越神狄之我和蛇蛇的日常》，《因為一條美女蛇我穿越到了神狄世界》……吶，真是越來越有輕小說的味道了呢。

帶著美好的幻想，李艾睡了過去。

看來，新功能的開啟對他的精力消耗很大。

也可能是現實和黑夢的轉換，讓他暈了過去。

西花廳漆黑的房間里，只有蛇蛇昕晞的眼睛依舊明亮。

那雙亮金色的眸子，依舊緊緊地凝視著床上的人影，那感覺就像她在想著朝那里下嘴合適一樣。

“誰，誰想變成人跟你在一起了！自我感覺良好的家伙！哼~”

……

第二天起床，李艾就開始準備去拜訪公孫大家的事宜。

由于李艾這一次要帶著狄公的禮物，狄公又是現任的幽州大都督，所以這一次算是正式拜訪。

于是，他首先讓吳園的仆役拿著他的名帖去環翠閣，上面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狄公的身份，并說明了拜訪的時間。

基本可以說這就是一次預約。

不多時，仆役回來，給李艾呈上了對方的回帖。

回帖的話語也很公式化，總之，今天中午的見面就算是定下來了。

在李艾備好禮物，準備帶著李元芳出門的時候，剛好正堂前看到由虎敬暉引路過來的方謙和吳益之兩人。

吳益之就是那個跟在方謙身邊的那個，穿著綠色官服老頭，他的官職是從五品下的幽州司馬。

雙方見面表面和氣地見禮后，就各自分道揚鑣。

三合縣縣令趙傳臣的到來，讓這兩個人坐不住了。

三合縣是大柳樹村的治所，大柳樹村有村民造反，三合縣的縣令也得被治罪，而且趙傳臣還涉及到由朝廷下發的慰撫款的問題，更是讓方謙等人緊張起來。

不出意外的話，幽州的局面，今明兩天就要見分曉。

騎著老馬走在幽州大街上，身邊跟著李元芳，難得能得到掛靈的護衛，李艾那顆懸著的心也踏實了不少。

預約的時間到了，李艾等人也剛好到達環翠閣。

公孫大家并未出門遠迎，是環翠閣的閣主虎貴蘭親自出門相請的。

“妾身環翠閣閣主，虎貴蘭，見過國公。”

“幾日不見，閣主依舊靚麗非常啊。”

虎貴蘭聽得這音兒有點熟悉，抬頭剛好看到了李艾這個熟悉的面孔。

“你，你不是……”

“哈哈哈，在下李艾，字得意，當然，也是前幾日與公孫大家論斷音律的李公子。”

“妾身不知國公身份，當日有許多怠慢，還望國公贖罪！”

“誒~閣主言重了，你的招待可算周到的很啊，是我故意隱瞞了信息，要說有錯還是在我。哦，不提這事兒了，我今天到此，是奉幽州大都督狄公之命，前來拜訪公孫大家的，閣主可頭前引路？”

“那是自然，國公，這位將軍，里面請。”

“有勞了。”

李艾朝著虎貴蘭微微拱手，然后轉頭對李元芳說道：“元芳兄，可讓士兵們在外等候，你與我一同進去便可。”

“是。”

言罷，李艾和李元芳兩人，一齊走進了環翠閣中。

“民女公孫映紅，拜見國公！”

“公孫大家免禮，不知公孫大家，可還記得我？”

和虎貴蘭裝作誠惶誠恐的樣子不同，公孫映紅再見到李艾的時候只是眼眸微微顫動了幾分，但很快就調整了回來，言笑晏晏。

“原來是李公子啊，今日此來又是有新作問世么？”

“哈哈，在下才疏學淺，當日音律已是竭我所能。今日此來共有兩件事，第一件便是代狄公拜會大家，狄公有公務在身，不便到此，他曾說，七年前，公孫大家在洛陽的絕世一舞，令他無比震撼，所以就讓我帶著些許薄禮，前來拜訪。”

和前幾日因為自家老馬跑到人家地頭上的冒失不同，現在的李艾的舉止談吐都非常到位，非常符合他那國公的身份。

而對面的公孫映紅也是一樣，在禮儀方面四平八穩，多有提防。

“多謝狄公，當年映紅初舞并不成器，能得狄公青睞，實乃三生有幸。”

公孫映紅親手接過李艾遞過去的見面禮，然后就交給了身邊的虎貴蘭。

她再次說道：“國公，里邊請。”

“大家先請。”

嗯……

一番寒暄過后，李艾跟著公孫映紅進入了正堂。

有侍女給在場幾人奉上了茶水。

“這是我自江州帶來的茶葉，不知國公品來，是否會覺得有些熟悉呢？”

公孫映紅的話語十分溫柔，但李艾品出了不同的意味。

“熟悉，真是太熟悉了。這云霧茶，的確是難得的佳品，醇厚清冽，又不失江南煙雨溫柔氣韻，嗯，好茶。”

“國公喜歡便好，不知國公來此，所為何事？”

一樣的問題，不一樣的身份。

上一次兩人借著李艾歌唱出來的音律交心，自由閑談，甚至因為共同對胡琴的喜好，公孫映紅還為李艾獻奏了一曲。

但現在身份更易，李艾不再是那個熱愛音律，還有些冒失的李公子，而公孫映紅也不再只是一位舞學與音律的大家。

他們二人身后各自都屬于不同的陣營，現在正勢同水火。

幽州亂局尚未平定，彼此之間都隔著一層。

眼見對方發起了直球攻勢，李艾也不再繼續寒暄。

他回過頭對李元芳說道：“元芳兄，你去叫小鳳進來吧。”

“是。”

“小鳳？”公孫映紅俏臉上有些疑惑。

神奇的是，李艾卻突然發現，虎貴蘭的突然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但她遮掩地很快，李艾察言觀色能力異于常人，而且剛好虎貴蘭落座的位置就在他對面，要不然這一點細節他根本發現不了。

李艾語速平緩地說道：

“這個小鳳是幽州本地小連子村的村民，因為小連子山最近封山的緣故，他們兄妹二人饑一頓飽一頓地，過得很苦，現在，她有位兄長正在狄公的麾下供職，但看狄公的意思，他不準備把這對兄妹帶離幽州，所以，就讓我給小鳳找個去處。我思來想去，還是要求到公孫大家這里了。”

“原來是這樣……”

公孫映紅點點頭。

這時，小鳳在李元芳地帶領下，走進了環翠閣正堂。

“小鳳見過公孫大家，見過閣主。”

公孫映紅和小鳳見面的表現并不出李艾的預料，她們倆人互相都不認識，但……虎貴蘭突然就顯得有些拘謹了。

可是小鳳卻還是那個有些害羞的少女模樣……嗯，不對，她捏衣角的手指捏得發白了……也可以按照緊張過度來解釋，這樣的話，好像小鳳身上沒有什么破綻啊。

但，看看虎貴蘭的模樣，好像真是有什么問題在。

“不知公孫大家意下如何？”

“嗯……待我問她幾個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