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嫣聽大米唱兩只老虎一直唱到半夜三點才迷迷糊糊地睡著，醒來的時候竟然發現語音通話還沒有掛掉。

“大米?”姜嫣吃驚極了。

“醒了嗎?”

“你一直在?”

“嗯，怕你會找我。”

“不好意思，竟然讓你陪我一夜。”

“我反正沒什么別的事情。”

“謝謝。”

“蜜糖，你這么說我就要難過了。”“哈哈。”姜嫣忽然感到壓在心頭的愁云消散。昨天晚上，大米跟她說了好多童年時候的事情，姜嫣才知道原來大米還在孤兒院待過一年。

她父親雖然不在了，好在她已經成年，可大米的母親過世的時候，他才十六歲。難以想象大米如今這么成功，性格還這樣好，卻有一段這么極端悲痛的成長經歷。

而這些，他卻毫無保留地跟她說，只為了安慰她。

“蜜糖，還很早，不再睡會兒嗎?你昨晚睡得很遲。”

“不了，我要回家陪我媽媽去復診。”

“需要熟人嗎?我認識幾個醫生。”

“不，我先帶媽媽去醫院簡單檢查一下再說。”

“好，有需要隨時告訴我。”

姜嫣簡單梳洗一番，把頭發束了起來，扎了一個高高的馬尾辮子，是媽媽最喜歡的。昨晚實在睡得不好，姜嫣感覺頭腦昏昏沉沉的，臨走前特意喝了一杯咖啡。

清早校門口人煙稀稀疏疏，很容易便叫到一輛車。只是當司機師傅聽到她這么早去的地方是東郊玫瑰府花園的時候，看她的表情就有點耐人尋味。

在玫瑰府花苑住的人非富即貴。

這樣的人出門有專車接送，保姆傭人伺候。

絕不會叫出租車的。

像姜嫣這樣的大學生，衣著并不樸素，打扮得精致，帶著妝容，氣質不俗，一看就不是埋頭苦學的那種乖乖女。一大清早獨自打車去那種貴公子聚聚的府邸，不會有好事。

姜嫣從司機那種變味的眼神中清楚地讀到這些偏見看法，不過她分毫不想解釋。她覺得很困，上車就睡著了。臨睡前把車牌號發給了大米。那邊說他一直定位追蹤著，叫她放心。

清早的路況很好，行程只用了一個半小時，玫瑰府花苑到了。

姜嫣付了錢，連句謝謝都沒有就徑直下了車。下車以后，她感覺到那個司機還沒走，背后依然有兩道眼神盯著她。

姜嫣顧自露出諷刺地笑容，忽然回轉身望著計程車：“師傅，這里會需要計程車的顧客除了我之外應該沒有。”

司機師傅明顯沒有料到姜嫣還會回頭再跟他說

話，這種攀富出賣身體傍大款的拜金小姑娘，不是應該早早地避人目光，有多遠能躲多遠的嗎?車窗內姜嫣瞧個清楚，司機慌亂下雙手訕訕地抖了下，再立馬打火調轉車頭，很快消失在她的視線。

這種勢利眼的看客，姜嫣不知道看了多少個。他們嫉妒仇視著這個世界上的富貴與美好，覬覦窺視社會渣滓與黑暗，蔑視底層人民的掙扎借以來烘托自己的高貴與滿足。

回家了，姜嫣不想浪費時間和心情在這種人身上。她扣響門鈴，站在門外等候。

只幾秒鐘時間，沈姨的身影就出現了，她打開鐵柵欄，笑瞇瞇地喊她小姐。姜嫣看到這個親切的身影有點鼻酸。再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她有種回到以前的錯覺。

她還是那個嬌貴的千金大小姐，晚上玩樂一夜盡情歡愉，清早無憂無慮地回家，沈姨開門，幫她掩護，好叫媽媽并不知道她夜宿他所。

那是屬于姜嫣的青春歲月。

“沈姨。”姜嫣親昵地叫了聲，剛想撲到沈姨懷里撒撒嬌，卻赫然僵住。

沈姨后面又跟出來一個年輕男人。

那個男人一米七八的個頭，花色襯衫，卷邊牛仔褲，闊公子的打扮。這個男人長得白皙干凈，一看就是生活保養得很好，從未有吃過什么苦。

不是羅浩然是誰?姜嫣對這張臉太熟悉不過了。那個她的青梅竹馬，政治聯姻的未婚夫。那個在姜家跌入谷底時候銷聲匿跡的羅家大少爺。

“嫣嫣，你瘦了。”

還有沈姨在，羅浩然卻毫無顧忌，一邊心疼地說道，一邊還伸手準備摸摸姜嫣的臉蛋。姜嫣沒有理會羅浩然的關心，她巧妙地避開跟他的接觸，繼而只對沈姨說道：“媽媽呢。”

“還沒醒。”

“那我先不進去。”姜嫣知道媽媽睡眠向來不好，入睡慢，睡覺淺，一點點動靜就會醒。

“好的。那小姐和少爺先在樓下客廳坐坐聊聊，我去準備些早點。”

“不了，沈姨，只吃過了。”姜嫣是不想叫沈姨走。

“沈姨，麻煩幫嫣嫣做個三明治，不加肉，加蛋，意大式煎蛋。”羅浩然一副男主人的模樣，發號施令起來卻絲毫未顯得客氣。沈姨點頭撤下，空檔的大廳里面就只剩下姜嫣和羅浩然兩個人。

羅浩然覺得是個好機會，開始懊悔地道歉：“嫣嫣，我知道你怪我，是不是?”

姜嫣歪歪地坐在沙發的另外一側，一直手撐著太陽穴，后悔來得時候忘記帶藍牙耳機。不然這個時候就能放一放大米的語音錄音打發時間了。

羅浩然繼續真情道歉：“你是怪我的，我知道。不然你怎么不像以前那樣，叫我浩然哥了呢?”

“嫣嫣?”

羅浩然試圖叫她一聲，想緩和下彼此僵硬的關系。姜嫣絲毫沒有反應，羅浩然只能尷尬地作罷。

“嫣嫣，你也要替我想想。那個時候正處在風口浪尖，我若是貿然出頭，只能無濟于事。到時候連累羅家不說，更會增加外界對姜家的惡意報道。你知道的，那些無良花邊記者，就是恨不得能多抓點花邊新聞什么的。”

可是至少能在她最絕望的時候給她安慰。

姜嫣心里面說道。不是所有事情都適合理智思考。如果在情感付出面前，還要掂量清楚利益所得，那么這個世界上還要什么真情。

她永遠記得那時候她走投無路的時候，羅浩然換掉所有的電話號碼，消失人海。她情緒幾乎崩潰，在最自暴自棄的一晚，從網絡社交平臺上認識了大米。

是大米毫無保留地幫助了她。

“嫣嫣。”

“我去我的房間換件衣服。”姜嫣不客氣地打斷，然后徑直從旋轉樓梯上了自己的閨房。

羅浩然被尷尬地晾在一邊，他顯然從未被忤逆過，透著壓抑地慍怒，他仰頭對姜嫣又道：“嫣嫣，今非昔比，你不能再這么任性了。”

姜嫣理也沒理。不過羅浩然的話她倒是聽了清楚。她自然明白那句今非昔比是什么意思。

沒有錢，就不能任性了嗎?姜嫣冷笑一聲搖搖頭。只要她姜嫣活著，就得繼續任性下去。任性地活著。

不過，卻真的沒有錢了。唯一的經濟來源還被那個腦袋里面插草，吃豬糧長大的江厲給斃了。姜嫣在房間里面思索片刻，在手機通訊界面輸入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通。接通之后，一聽那邊的聲音就知道主人還是睡眼惺忪。

“謝科，”姜嫣沒工夫跟他耗時間，這個家伙天天鬼混，肯定是昨晚又在哪里喝多了：“醒一醒，我問你，你不是計算機系的嗎?”

“嗯?嗯。”謝科揉了揉太陽穴，清醒了大半。姜嫣的電話，由不得他不清醒。這個高中時候的鐵哥們，紅娘子，惹不起。

“那你認識江厲吧。”姜嫣單刀直入。

這句話如五雷轟頂把謝科轟炸得透醒。

他抬眼望了望上鋪昨晚上折騰了一宿，顛來倒去一會‘兩只老虎’，一會‘小毛驢’，高冷形象崩塌一地，現在還在補覺的江厲，沖著電話點了點，又想起來姜嫣看不見他點頭，忙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聲音有點驚喜：“我就知道你肯定認識，一個院的么。那你知道他在哪個寢室嗎?”

謝科頭大如斗：“等等等等，嫣姐，江厲這個家伙??”他壓低聲音，躡手躡腳出了寢室門，在門口才放開嗓子：“有點變態，不好惹，你找他干什么?”

“原來你們都知道他變態，怪不得我也覺得他是這個世界上最變態的人。”

“(⊙o⊙)?，是的，是的，”謝科心虛地附和：“姐找他干什么?”

“這個變態剛剛接任了我們學校的學生會主席，上任三把火燒得像瘋子一樣，把我的網店給黑了。”

我的孩來，厲哥昨天叫黑的網店就是嫣姐的啊?謝科嚇得大氣不敢出，生怕姜嫣知道他昨晚上跟江厲近在咫尺，幾乎眼睜睜坐視了她鋪子的陣亡。

謝科怕姜嫣把他毛拔了，他咳了一下，鎮定道：“所以這種人敬而遠之。姐，要不行咱們不在校內網掛鋪子不也行嗎?我幫你單獨注冊域名，我們直接開網店，然后再在學校做宣傳。”

“不行，這樣太浪費成本和時間，而且效果也大打折扣。”

“說的是，說的是，”謝科汗都下來了：“那姐說怎么辦呢?在哪開鋪子?”

“我問你知不知道江厲寢室住哪?”

話題成功沒有轉移，謝科哆嗦一下：“這個真不知道。”

“你去打聽。”

“不不不，姐，這樣不好。再說你是個姑娘，闖男生寢室影響你的形象。”

“你就是沒膽。”姜嫣氣死了。這個謝科空長身腱子肉，膽子比錦毛鼠還小。

“不是，姐，咱們試試曲線救國??”

“幫我查查江厲行蹤，這個你擅長。告訴我他哪個時間大概在哪。”

“不是，姐??”

“別說你做不到，你穿開襠褲時候就開始干這行了，你爸說的。”姜嫣覺得不下死命令不行了。

“行行行行，我幫你打探??”

姜嫣微微笑了下，果然必要的恐嚇永遠管用，她又恢復了往常慵魅的嗓調：“那謝謝老弟了。”

“姐，姐你客氣。”

“盡快落實這件事情，我今天下午就要知道江厲在哪。”

“不是，姐??”謝科的五官都要擰巴成衛生紙了，覺得極其憋屈。

“聽你聲音沒睡好，我就不打擾你了，繼續睡個回籠覺吧，拜拜。”

姜嫣掛了。

謝科揉了把眼睛鼻子臉，心里七上八下不是個滋味。

回身推開寢室門，瞥眼見江厲光溜溜的大長腿和上半身若隱若現的腹肌胸肌，心里面掙扎糾結。

怎么就成了打入江厲內部的敵軍了呢?

謝科愣神之際，床上猛然傳來江厲的聲音，他嗓音黏黏透著一點啞，也是沒睡醒：“剛才跟誰說我有點變態?”

“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