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先生送上竹筏的時候，北渚才明白，先生要去的地方是死亡。
“先生，我聽說參軍是有軍餉的。有了錢，我就能請醫生，先生的身體就會好起來。”
書生露出欣慰的笑來，相依為命了十載，二人明白，彼此都是認死理的人。
平日里可以相互成全，可一旦自己下定了主意，便再也顧不得對方的想法。
饒是知道自己是為了對方，最終卻會放手，因為各自明白，真正為對方的好只能是成全了對方自己的心意。
“先生，一路走好！”
北渚問了先生的名字，等水面上再沒有竹筏的影子，他便翻出對方平日的補丁衣裳來，在茅屋后的山丘上為對方立了衣冠冢，矮小的土堆前立著并不平整的墓碑，上面刻著“沈清竹之墓”。
將一切收拾完備，家徒四壁，也就破茅屋從獵人那里換了些許盤纏和干糧。
按照先生的介紹，參軍也是有說法的。
他不能隨便找一個村鎮入伍，村鎮上只有民兵，多是獵人和江湖假把式，終其一生也沒有機會出頭。
北渚對出人頭地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如今先生走了，參軍本身也變得無所謂去與不去。
不過跟著先生這些年，他也耳濡目染了不少書上的道理，知道先生能坦然離開，正是因為他有了參軍這個去處，如此一來，倒也不好就說放棄。
何況，他又哪里有別的歸處呢？
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北渚終于找到了山城。
按照行人的說法，山城在東華帝國來說，勉強可以算是三流城市，城中的駐軍會有修士的存在。
“你要參軍？可現在不是時候啊！年初剛招了新兵。”
“這……”北渚路上無數次幻想過軍營里的生活，談不上苦，談不上幸福，只是和以前的生活有所不同，卻不想會因為錯過招兵時間而被拒之門外。
“那下一次征兵是什么時候？”
“下一次啊？或許十年后吧！”對方說完打量著北渚，“你是有什么特長嗎？身手啊、廚藝啊什么的都可以，如果有特長，現在也是可以進來的。”
“會讀書寫字可以嗎？”
“哎呀，你是個文化人啊！這太可以了。”對方有些激動。
這時走出一個教頭模樣的人，“小山，有什么事兒嗎？”
和北渚談話的小山聞言馬上立正敬禮，等余光瞧明白了，露出嬉皮笑臉湊上去，“三哥，下工了？是這樣的，這位小哥，你叫什么來著？”
“北渚。”
“對。北渚。他想參軍。三哥，營里的賬房不是回老家奔喪了嘛。他會讀書寫字，我想著要不收了他頂上？”
被喚作三哥的教頭迎上來，“專門來參軍的？”
北渚點頭。
“知道修行上的事情，奔著測試來的吧？”教頭三哥收回打量的目光，“跟我來。”
小山連忙示意北渚跟上，北渚朝著小山微微抱拳作揖，然后跟著教頭三哥進了一個屋子。
屋子里還有三個士兵，和外面小山的裝扮又不同，教頭三哥腳剛進屋，那三人便起身行禮，嘴上卻說道，“三哥來坐坐？”
教頭三哥搖頭，側身讓三人見著了身后的北渚。
“這是？”
北渚一時間不懂如何稱呼，只好抱拳躬身，連連行禮。
“來參軍的，可以頂營里的賬房。不過我看他年紀不大，給他測試一下修行資質。”
“是這樣，三哥先坐。”
北渚和教頭三哥被其中一人招呼著，另外兩人各自取了鑰匙，分別繞到一處柜子前，二人同時開鎖，然后聽得機關開啟，柜門打開，最上層露出一個木盒，下層仍有機關。
北渚目不轉睛地看著，教頭三哥咳嗽一聲，他連忙收回目光，并面帶歉意地看看二人。
那二人取了木盒，柜門又自動合上。
“測靈石就在里面了。三哥你帶人測試，我們去外面守著。”說著三人都起身，順帶將門窗緊閉。
北渚感到莫名的緊張，卻見教頭三哥伸手到木盒上空，掌中放出一道紅光，木盒自動打開，露出一個晶瑩剔透的圓球。
“將手放上去。”教頭三哥看向北渚。
北渚下意識潤了潤嘴唇，伸出去的右手微微顫抖。
碰著了，他只覺得由內而發感到一陣清爽，好像炎炎夏日里突然進入了一處幽林，林中有湖水，水中更有魚蝦……
很快，北渚發現測靈石發出了光芒，黑色、白色，最后一陣綠光閃爍，戛然而止，讓人覺得四下一片漆黑。
他不知所措地看向教頭三哥，卻見對方的臉上充滿了激動和錯愕。
好一會兒，北渚察覺到教頭三哥冷靜下來，然后看著他也將手放上測靈石，測靈石馬上發出黑光，光芒沒有任何變化。
北渚殷切地看著對方，等待對方的解釋。
“小子，你可是讓我撿著寶了。”
教頭三哥看向北渚，眼神里寫滿了激動。
外面三人估摸著時間，正好撞見教頭三哥的失態，三人猜出大概，好奇地問道：“怎么了三哥，這是發現了天才嗎？”
教頭三哥隨手喝了一杯冷茶，“你們絕對猜不到，就我們這破地方，居然還有中品靈根。不，至少是上品靈根。我們這測靈石，只能測到中品，剛才綠光閃爍，顯然是到了極限，你至少是上品靈根。”
三人大驚，“上品？小兄弟，你多大了？”
“十四歲。”
“十四歲。這么大了？你以前沒聽說修行上的事吧！”
見北渚點頭，幾人繼續說著：“得虧你今天來參軍了，不然可就埋沒了你的天資。”
“我們這三流城市的測靈石到底不準確，只能看個大概。小兄弟，你是叫北渚吧？北渚，我的建議是你可以前往天水郡城。那里是我們帝國西境的一流重城，一定可以為你查清資質。屆時，你會有更好的選擇。”
冷靜下來，全名叫韓廣的教頭為北渚分析道。
“這，我的天賦很好嗎？”
先生臨別前有意讓北渚更加了解這個世界，可是他實在太虛弱了，根本沒辦法娓娓道來。
關于修行，北渚眼下了解的，只有十萬年前四位大帝飛升前建立了九宗四國，從此九大修行宗門高高在上，而四大帝國治理人間。
宗門里都是修行中人，而四大帝國的軍隊中同樣有眾多修士壓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