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上，陳閑黑著臉一直盯著木禾看。

從那種不怎么友善的表情來說，他應(yīng)該是挺生氣的，畢竟這一去要見的人都是守秘局的人，他是打心底里不想讓守秘局與木禾有太多的接觸與關(guān)聯(lián)。

“怎么就這么不聽話呢……”陳閑長嘆了一口氣，那眼神就跟家長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想發(fā)火卻又得強忍著。

木禾似乎也意識到了陳閑不太高興，雖說她一直側(cè)著頭在假裝看窗外的風(fēng)景，但她還是時不時的會偷偷看陳閑一眼，本來還挺歡脫的表情，也忍不住變得委屈起來，好像不明白陳閑為什么會這么生氣。

“陳閑……”木禾跟祈求家長原諒的小孩一樣，輕輕拽著陳閑的手腕，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我想……出去……你不……高興……”

“不是高不高興的問題。”陳閑無奈道，本來還想說些什么，但一看木禾委屈得都快哭出來了，想說的話也就忍不住咽了回去，“帶你去也行，但你不能亂說話，也不能亂跑，明白嗎？”

一聽陳閑這么說，木禾瞬間就歡呼雀躍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前后不過兩秒的表情反差讓陳閑都看愣了，天知道她是從哪里學(xué)的這門技能，簡直就跟川劇變臉似的。

“你不會是在跟我裝可憐吧？”陳閑滿臉狐疑地看著她，仔仔細細打量了她幾眼，表情愈發(fā)疑惑，“你之前是在跟我賣慘？”

木禾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沒聽懂陳閑的話，臉上依舊是那副可愛的笑容。

陳閑默不作聲地看了她一陣，最后還是把臉別開徹底的認命了。

算了。

反正她也有全套的身份證明，既然老騙子都說不會有問題，沒人能查出來，那么也沒有必要過分擔(dān)心，再有過多的掩飾反而會給人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感覺。

再說了，古人還有燈下黑這么一招呢，其實也沒什么……

陳閑不斷催眠著自己，靠著車窗一言不發(fā)地沉默著，而木禾則顯得興致很高的樣子，坐在車上不停地左顧右盼，對于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心。

經(jīng)歷半小時的車程，陳閑他們來到了寧川最為繁華的市中心春華路。

從地理位置上看，寧川是一個四方形的城市，而這個四方形的中心點，便是春華路這一片的巨大商業(yè)圈。

這里讓陳閑感覺很壓抑，從內(nèi)心深處來說，他很討厭這個地方。

這是一片由鋼筋水泥構(gòu)造的巨大森林，高聳的摩天樓一棟挨著一棟，擁擠不堪的寫字樓更是遮蓋了大半天空，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來往的行人熙熙攘攘的走著，每個人看著都有些麻木，似乎已經(jīng)厭倦了這種忙碌求生的日子。

或許這里是最不像寧川的地方，四處都充斥著一種急匆匆的氣息，找不到半點寧川特有的安逸懶散。

站在街上，木禾將陳閑的手臂挽得很緊，似乎是被擁擠不堪的行人們嚇著了，小臉上滿是警惕的表情。

“讓你好好在家待著你不待……”陳閑嘆了口氣，雖然話里有幾分埋怨，但在這時候他還是選擇牽住木禾的手，盡可能的避開人群，緩緩在街道邊緣走著。

寧川分局就在這條商業(yè)街上，而且與陳閑想象中不同，它的地理位置一點也不偏僻，反而有些過分的引人注目——

沒錯，寧川分局就在寧川最高的那棟寫字樓里。

“這也太招搖了吧……”陳閑站在寫字樓下，眼神錯愕地仰著頭看了一眼，這棟寫字樓至少有五六十層高，樓體的最頂端幾乎都沒入云中被一片朦朧的迷霧遮掩著，看著有些不真切。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這棟樓應(yīng)該是五年前建起來的吧？

好像是叫寧川大廈？

陳閑默默地回憶著，因為以前他曾經(jīng)在電視上見過關(guān)于這棟大廈的新聞，說是寧川第一高樓，好像是某個房地產(chǎn)大鱷投資的……

“陳閑！好高！”木禾緊緊抱著陳閑的手臂，蹦蹦跳跳的像個剛出來玩的孩子，似乎對于這棟高樓的興趣極大，抬頭看時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跟著我，別亂跑，別說話。”陳閑低聲囑咐道。

木禾乖巧地點點頭，將陳閑的手臂抱得更緊了。

按照霍胖子在微信上發(fā)出的信息提示，陳閑帶著木禾走進了大廳，左右打量了幾眼，發(fā)現(xiàn)這里跟最普通的辦公樓沒什么兩樣，周邊還掛著一些類似貿(mào)易公司的牌子。

沿著右側(cè)走道繼續(xù)深入，陳閑他們來到了乘坐電梯的地方，貌似在這里乘坐電梯都需要刷卡，陳閑還沒辦這里的身份識別卡，所以想隨隨便便坐電梯上去基本是不可能的，只能打電話叫人下來接。

給霍胖子打去電話，不到兩秒就接通了。

“喂？小陳啊？你到了？”

“嗯，我在樓下。”

“那你等我，半分鐘就來。”

話音一落，霍胖子就掛斷了電話，留下陳閑一臉的迷茫。

特別是當他看見電梯是從六十五層開始往下走，頓時他就更納悶了，半分鐘就下來？難不成用飛的？

像是這種高層的寫字樓，電梯大多慢得讓人咬牙切齒，倒不是運行速度慢，而是隔幾層就有人按電梯，隔一會停一下，像是這種從六十五層下來的，沒個兩三分鐘是不可能的。

但事實證明，陳閑小看了霍胖子。

電梯剛從六十五樓下降，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就唰唰的開始變化，如同開了加速器一般，可能還沒用十秒電梯就到了一層。

叮咚一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哎呀！我的好同志！你可算來了！”

霍胖子喜形于色地走出電梯，特別熱切得跟陳閑握了握手，渾身都洋溢著社會主義的鋼鐵兄弟情，但當他發(fā)現(xiàn)陳閑身邊還站著個小女孩時，表情不由得愣了一下。

“這是？”

“我朋友。”陳閑不動聲色地答道。

“小陳，這是你朋友？”霍胖子說著，見陳閑正緊握著木禾的手，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微妙起來，“我怎么看著像是對象呢？”

“這是我爺爺原來資助的一個福利院孩子，脫離福利院之后她也沒地方去，就來投靠我了。”陳閑回答的時候稍微想了一下，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頭，“她腦子有點不好使，留她一個人在家里我不放心。”

聽見陳閑這話，霍胖子倒是絲毫沒有懷疑，因為在陳閑的檔案里有關(guān)于他爺爺?shù)挠涊d，那個有錢又有善心的老頭子，倒是給霍胖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哎，這可真是造孽……”霍胖子有些同情地看著木禾，又問陳閑，“天生的？”

陳閑點點頭，嘆了口氣，“剛生下來不久就有這毛病了。”

木禾似乎很害怕霍胖子，在霍胖子走出電梯的時候，她幾乎下意識的就竄到陳閑身后藏了起來，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打量著他，粉嫩嫩的小臉蛋上寫滿了警惕。

“要不你在樓下等我吧？”陳閑側(cè)過頭征求木禾的意見，“這里挺安全的，你找個地方坐著，我一會就下來。”

“不……陳閑……我們一起……”木禾說話還算流利，可以說比起以前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進步，但在霍胖子眼里則是另外一回事，畢竟他不知道木禾的來歷。

一看她說話斷斷續(xù)續(xù)的，表情也有些呆呆的，霍胖子眼里的同情便又多了幾分。

如果沒有當初的那次行動……我跟她的孩子也該這么大了吧？

霍胖子心中喃喃著，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愿意面對的往事，他眼里閃過了一抹極其痛苦的神色，但這種變化也轉(zhuǎn)瞬即逝，很快他就恢復(fù)到了平常笑嘻嘻的樣子。

“沒事，帶著她一起上去吧。”霍胖子笑道，從兜里掏出來一盒口香糖，遞給陳閑跟木禾之后，自己也嚼了一塊吧唧著嘴，“咱們又不是去什么機密的地方，用不著避嫌得那么嚴重。”

話音一落，霍胖子問陳閑：“她算是你的家人吧？”

陳閑似乎從沒想到過這個問題，下意識地看了木禾一眼。

木禾似乎沒聽懂霍胖子的話，也暫時理解不了家人的含義，見陳閑看自己，她也本能般地看著陳閑，臉上還是那副傻兮兮的笑容。

“勉強算吧。”陳閑答道，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關(guān)于寧川分局的事，我會讓她好好保密的。”

“什么寧川分局，這得叫咱們局！”

在霍胖子熱情的招呼下，陳閑帶著木禾搭上了電梯。

這部電梯與尋常的電梯不太一樣，這里沒有任何按鈕存在，只有一塊亮著柔光卻毫無畫面的電子屏，周圍的金屬壁都有種奇怪的磨砂感，似乎是刻意定制成這樣，摸起來不像其他電梯那么光滑，也沒有反光的現(xiàn)象，而且在四個角落里都有垂直縱刻的道家符箓，赤紅如血的符文在看著格外引人注目。

當電梯門關(guān)閉后，霍胖子便用手掌按在了電梯右側(cè)的電子屏上，似乎是在刷某種掌紋驗證，之后電子屏就出現(xiàn)了各個樓層的按鈕，霍胖子直接選擇65，然后回頭沖陳閑一笑。

“知道什么叫黑科技嗎？”

陳閑遲疑了一下，搖搖頭。

“這就是嘍！”霍胖子抬起手，指了指天花板。

不等陳閑來得及反應(yīng)，只聽嗡的一聲——

突然襲來的強烈失重感讓陳閑瞬間變了臉色，他似乎很討厭這種感覺，整個人都貼在了電梯的金屬壁上。

“霍叔……我想給你們提一個不成熟的意見……”

“你說。”霍胖子親切地笑著。

“能讓物業(yè)給你們換個電梯嗎……我們又不是坐火箭……不至于這么拼……”陳閑緊貼在墻上，說話的聲音隱隱有些發(fā)顫，“我們不差這幾十秒的時間對不對？”

“怎么不差？”霍胖子一揮拳頭，滿臉干勁，“雖然咱們的工作只是朝九晚五，但每天忙活的事多了去了，該省的時間還是得省！”

這一瞬間。

陳閑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霍胖子送上門的土雞蛋。

“連時間也這么省……摳死你們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