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夢倒是像看戲一樣看著離去的卓林灝和林寧。

將林寧塞到副駕駛，卓林灝便一腳油門向山下駛去，林寧用手掌蓋住被卓林灝抓紅的胳膊，一路看著疾馳而過的風景，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此時林寧腳邊的向日葵仿佛成了一種諷刺。

回到觀瀾海岸，卓林灝并沒有下車，只是帶著有些暗啞的嗓音但卻溫柔語氣對著林寧說道：“寧寧，這次去美國可能會很長時間，可能來不及在家陪著你查成績填志愿了，按照我之前給你規劃的專業來報，以你的水平肯定沒問題，你放心你生日之前我一定趕回來，我還要親自送你上學呢。”

林寧沒有回到，只是平靜的說了句“那你什么時候出發，需要帶什么你發給我，我一會給你收拾行李。”

“好，我抽空就發給你，你先回家休息一下，高考結束，好好休息休息。”

“你慢點開車。”

林寧目送卓林灝離開才緩緩回到家中，孫姐和梅姐熱情的詢問著林寧的高考感受，接過林寧手上的向日葵插了起來。她們的真誠問候倒是沖散了林寧剛剛的陰霾。

過了許久，卓林灝的信息才給林寧發送過來，這是林寧第一次給他收拾行李，好在在梅姐的幫助下，林寧完成的還算順利。打發了梅姐去休息，自己則在坐在床邊的地毯上看著卓林灝屋中的一切，仿佛要拿著行李遠走的是她。

林寧回到自己房間等了許久都未等到卓林灝回家，直到凌晨5點多，他才聽到樓下傳來的聲音。卓林灝安排司機和梅姐將行李裝到車里，自己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直接換了車讓司機送他去機場，但他換車的間隙還是朝著林寧房間瞅了一眼。林寧沒想到卓林灝竟然連上樓的空隙都沒有，他還躺在被窩里期待著卓林灝能上來跟自己說一聲。直到家里安靜了下來，她也沒有等到那聲告別。心里的委屈一瞬間蔓延開來，在被窩里哭了好久才沉沉的睡了過去。

卓林灝到了美國只是給林寧發了一個簡單的信息，告知她平安落地，便投入繁忙的工作中，林寧也懂事的不去打擾他，日復一日的如往常一般乖巧、直到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他看著自己的高考成績喜極而泣，比預想的要好。國內的知名學府她還算有的選。正當開心之余，林寧的電話想起，正是卓家老爺子。

“寧寧，恭喜你，考了一個好成績。”

“爺爺您也知道了。”

“寧寧，這青城還有爺爺不知道的嗎？奶奶想你了，這兩天來莊園陪陪奶奶吧？我讓司機去接你。”

“不用麻煩了爺爺，我讓趙叔送我就好。”

林寧隱約中透著不安，卻也不敢推辭，索性讓孫姐收拾了一些衣物，便匆匆下樓了。

來到莊園，林寧跟隨著管家的指引來到書房，只見書房的桌子上是各種各樣的名校招生簡章。卓老爺子連忙招呼林寧過去。

“來，寧寧，看看你喜歡哪所學校，爺爺幫你參謀參謀。”

卓老爺子這么長時間以來的旁敲側擊，時至今日仿佛一切都明了了，這么多年來全家誰都清楚卓林灝想讓林寧考青城大學，學習金融專業，這也是卓林灝私下一直想將林氏控制權要到自己手里的原因，為了讓林寧學業有成之后直接掌管林氏的產業，卓老爺子又怎會不知，此刻林寧也清楚為何卓林灝這次出差會這么久，想來是卓老爺子特意支開了自己的小兒子。

這一層窗戶紙終究是要捅破了，“爺爺想讓我如何選？”

卓老爺子睥睨一切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寧寧不愧是林灝一手養大的，聰明，寧寧除了青城，這么多學校隨你挑，你去哪里上學，爺爺就會在哪里給你置辦房產，選一個你喜歡的專業，日后找一個喜歡的工作，找一個愛你的對象，相夫教子，過普通人的一生，你依舊是我卓家的孫女，爺爺保證你一生衣食無憂。”

林寧無奈自嘲道“爺爺把這一輩子都給我安排明白了，我大抵是沒有理由抗拒，我想知道爺爺想讓我離開是因為林氏還是別的？”

“自然是為了我卓家，林氏過不了多久就會回到你手上的，可是卓氏不行，林灝不行，林灝是我三個兒子里面最優秀的，我不能讓你成為他的短板，不能讓你成為卓氏的短板。”

林寧再次自卑的低下了頭，她的確配不上卓林灝。

“寧寧，等你到了爺爺這個歲數就會明白了，比起一生而言，你們相處的這5年，不過如曇花一現，一場鏡花水月而言，不必過于執著，你還年輕，還有很多路可以選擇，你的人生可以試錯，但林灝不行，卓氏不行，你也看出來了，林灝天生就是經商的材料，這也是他的興趣所在，和顧夢在一起他們不僅是強強聯合，更是能夠并肩作戰，開疆拓土，他是志在四方的帥，你不能自私的讓他只做一個守城的將。”

“我從沒有對他有任何要求。”

“你在他身邊這么多年已經算是束縛了。”

“那您怎么就確定我一定會聽您的？小叔叔知道你今日所為嗎？”

“因為卓家養你的恩情，而你也不愿成為我們父子決裂的罪人，更重要的是你根本不確定林灝對你的情意是親情還是愛情？但我能確定你對林灝的感情早就已經超越了親情。所以你必須走，林灝是成年人，他懂得權衡利弊，你走后他可能會難過一陣子，但不會一直難過，就像你13歲就成了孤兒，你也并沒有活不下去，林灝不一樣給了你家的溫暖嗎？雙親尚且如此，何況你們才短暫相處了五年而已，又怎么能抵得過血脈親情。寧寧，你還小，未來的路還很長，別拿一個不確定的答案去賭上自己的一輩子，你賭不起。”

林寧倔強的擦掉眼角的淚，看著窗外郁郁蔥蔥的花繁葉茂，良久，她收拾好情緒平靜的說道：“我會報考上海交大醫學院。”

“你想當醫生？”

“是，如果可以，我想當心外醫生，看看人心究竟是如何長得。”

“哈哈哈，寧寧，這是你這么多年來第一次頂撞我，也怪你裝的太好了，讓我一度以為你是真的沒脾氣。”

“爺爺，你錯了，我一直以來都敬重您，敬重卓家，而這一次我選擇離開算了我償還了卓家這五年來的養育之恩，我答應您除了節日問候，我不會跟小叔叔有任何聯系，更不會介入小叔叔和顧小姐的感情，以后我只是林寧，不再是卓家養女林寧，爺爺也不必再以恩情裹挾了。”

卓老爺子望著林寧的眼神中透著一股決絕，他意識里也許自己真的小看了林寧，可轉念間他又恢復如常。

“好，爺爺就要你這句話，你只管過好你自己的人生就好，時候不早了，回房間休息吧，到報考之前，你就在這安心住下吧，多陪陪奶奶。”

“爺爺放心，我既然做出選擇，就不會食言。”

往后的幾日，林寧日日在佛堂陪著老太太禮佛抄經，閑暇時間便蒔花弄草。心也跟著靜了許多，那些不甘也逐漸的消散。她仿佛在預演那些沒有卓林灝的日子，也并沒有想象中難熬。她以為自己會悲傷不已，卻不曾想竟是這般平靜如常。

她聽著管家日日在飯桌之側匯報著卓林灝與顧夢在美國的進展與日常，她也不似當年那般聽聞卓林灝的訂婚后偷偷躲在房間借酒澆愁，如今她都能平靜接受。

終于到了填報志愿的那天，林寧毫不猶豫的報考完志愿便起身說道：“爺爺，這下你可以放心了。日后這卓家的門我可能不會再來了，我去佛堂同奶奶告別后就離開。”

“去吧，我會派人去上海置辦好一切，往后的事情都不用操心。”

“不必費心了，我不會要的，這么多年您和小叔給的壓歲錢足夠我完成學業的，說到底花的也是卓家的錢。”

“那你有什么需要盡管張口。”

“不會的。”

說罷，林寧毫無眷戀的離開了書房，離開這里算是她給自己最大的尊嚴了。

“這孩子怕是恨上我了。”卓老爺子搖了搖頭，可他為了卓氏，十個林寧他也在所不惜。

林寧就在祠堂安靜的陪著老太太抄經，她的書法是卓林灝手把手教出來的，雖然不似卓林灝那般渾厚蒼勁，但筆鋒中也透露著風骨。

林寧將抄好的經書虔誠的供奉于佛桌之上，虔誠的叩拜、祈福。她如今所念不過是卓林灝日后平安喜樂，得償所愿。

“寧寧，你有心上人了？”

“奶奶，已然放下了。”

“也好，你還年輕，不必執念于情愛，當以學業為重。”

“寧寧受教，奶奶以后在外地求學恐怕沒有機會回來看你了，您自己多保重，以后踏遍山川寺廟，我會逢廟必進，為奶奶祈福。”

老太太望著虔誠的林寧，不由握著她的手說道：“寧寧，能夠做個普通女子，一生順遂也是可遇不可求的緣分。此去，只要你肯放過自己，便是萬般自在，千萬別苛待了自己。”

“寧寧記下了，奶奶多保重。”

林寧鄭重的叩首，也鄭重的跟卓家的一切告了別，她知道自此山水一程，再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