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安迎來了今年第一場也是最后一場的雪。

雪花很小，落地就化。雖然積不起來，但看著宛若精靈的它們從天而降，漫天飛舞，對于地處南方的嶺安人來說，也是別樣的驚喜。

雖然室外接近零度，但教室內的溫度仍然暖和。

關楓筠伸出手將玻璃上的水霧拭去，看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出神。

自從天氣預報說年底將有幾天下雪，關楓筠就特別興奮，當然除了她，還有不少人和她一樣。這讓從小長在北方的邱木淮十分不解。

不就是下個雪嘛……

“不就是下個雪嗎，至于和打雞血似的。”邱木淮偏頭看著關楓筠扒拉著窗戶，忍不住說道。

“BJ爺沒有發言權。”

“是是是，”邱木淮不禁搖搖頭，繼續吐槽著：“月考成績出來的時候也沒見你這么積極。”

如果說中考是關楓筠超常發揮的話，那這次月考就是超超超常發揮，成績出來后就連關楓筠自己都不敢相信。

一個一不小心就要擠進前50的名次。在二中，前50就是清北沖一沖，C9穩中穩的存在。

這對關楓筠這種只要保住211，拼個985的人來說，不知道是多少個意外之喜。也難怪上次周末回去李惠敏對她那簡直就是百依百順。

順便再埋汰一下關明廣，讓他思想老封建，閨女和邱木淮一起學了一個月都考50多名了。因此，李惠敏對關楓筠和邱木淮一起學習這件事情已經是雙手雙腳贊成。恨不得讓她一天到晚和邱木淮待一起。

而此時，關楓筠卻沒有聽見邱木淮的吐槽，還是瞪著眼睛看向窗外。

“班長，有人找你。”后門嘎吱一聲被打開，寒風涌進，班里一堆不怕冷的男生對坐在教室后的邱木淮喊道，語氣里藏著一絲玩味。

邱木淮抬起頭，見門已經關上了，便放下筆，走到后門口。

一旁的關楓筠沒有在意前面的動靜，還是看著窗外的雪，可惜，雪似乎變小了。

“哎，真沒勁兒，才下了多久啊……你們BJ一場雪能下多久啊？”關楓筠看著窗外問道。

沒有人回答。

關楓筠轉過頭，見位置上沒人。

“人呢？”關楓筠四周張望了一番，見教室外邊熱鬧得很，許多男的圍在外面，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尋常。

關楓筠站起身，向窗外看了看，就看見了邱木淮的背影，再仔細一看，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雖然被邱木淮擋住了一些，但還是可以認出。

是葉夢語。

關楓筠的心里嘎噔了一下。

她走近了些，看得更為清晰。

看慣了她站在遙遠的舞臺上發光的模樣，如今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見葉夢語，不得不說，長得確實漂亮。

修長的脖頸，尖翹的下巴，小巧的櫻唇，靈動的杏眼，飽滿的額頭，耳邊幾縷碎發落下，梳著丸子頭。走路永遠目視前方，優雅伴著端莊，同時又不失二八少女的俏皮。

雖然關楓筠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但是看見這幾近完美的人，眼底還是漫上了幾絲艷羨。

從她這個角度看去，剛好可以看見邱木淮的一點點側臉，兩人面面相對，周圍的人臉上滿是吃瓜的表情。

俊男靚女，吃瓜群眾，多么美好的一個氛圍，但關楓筠卻覺得莫名的刺眼。

看著葉夢語微微仰起頭，滿眼期盼地看向邱木淮，不知是第六感還是什么，關楓筠總覺得她的眼里浮動著別樣的情緒。

不過一想到男方可是邱木淮，這一切似乎也說得通了。

但關楓筠心里卻特別不舒服。

像一個寶貝被別人拿走的窒息感。

她漸漸收回目光，沉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雖然門窗都關緊了，但是走廊上時不時傳來的起哄聲像魔咒一樣穿過關楓筠的耳朵。

她還是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是他的背影，雖然穿著冬季校服也不顯慵腫，周圍的人臉上滿是吃瓜的期待。

她收回了目光，深吸一口氣，將桌上的筆拿起，轉著筆，盯著滿頁紙的字符，卻看不進去一個字。修剪得圓潤的指甲摳著手指，心似乎被一雙無形的手抓住，一股煩躁不由地漫上心頭。

不久后，后門重新打開，耳邊傳來腳步聲，關楓筠知道是他，但卻沒抬頭。

她不敢看他臉上的表情，像是在逃避，萬一他很開心呢？不過也是，能和那么美的女孩說話換誰誰不高興。

但她不想看見那樣的神情在他的臉上露出。一種說不清的占有欲莫名充斥著關楓筠的內心，盡管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

“不看雪了？”他打趣道，語氣和平日相差無幾。

但關楓筠卻將他上揚的語調理解為心情不錯。

他果然蠻開心的，她想著。

關楓筠將筆放下，一字未動，裝作隨意地向右邊瞟了一眼，見他坐下，準備從抽屜里拿書。

她抿抿唇，是在猶豫，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最后還是問出了口：“葉夢語找你有事啊？”

“嗯……你怎么認識她的？”邱木淮轉過頭問道。

“她是我們初中的校花，風云人物……是不是長得很漂亮？”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試探性地問出了最后一句。心弦一撥，不知在害怕什么，也不知在期待什么。

邱木淮低身從抽屜里拿下節課要用的書，頭向關楓筠這邊傾斜，發絲撩過她的手臂，一陣沉默后開口：“她男搭檔有事，想讓我和她一起主持元旦晚會。”

他直接忽略了她剛剛問的問題，雖然好奇他的答案，但也不好追問，她知道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于是只好順著他的話頭繼續問道：“那你答應了嗎？”

“不太感興趣，但她再三堅持，我也不好拒絕。”邱木淮把書放到桌上，坐直了身子，摩挲手臂的酥麻之感消失，關楓筠的心思也變得逐漸迷離。

“哦……”關楓筠垂下眼眸，睫羽撲閃，前不久的畫面再次涌進腦海。

回想起葉夢語看向他的眼神，波光粼粼的眼瞳里浮動著天真的期盼，軟軟糯糯的聲音在耳邊回蕩，還有那因害怕被拒絕而變得緋紅的耳廓。別說是邱木淮了，換作是個女的都不好意思拒絕。

她低頭摁著圓珠筆端，內心如不斷收縮地彈簧。那如果葉夢語向你表白，她也再三堅持，你會拒絕嗎……這句話突然擊中關楓筠的神經，為之一振。偏頭悄然看著他的側臉，會嗎……

這也許不會，但只是現在。一想到他們將來會有很多相處的時間，一起背稿，一起彩排，一起穿著盛裝，接受幾千雙眼睛的洗禮。

也許就日久生情了。

那他倆是不是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了，至少關楓筠不會再那么無拘無束了。

不能隨便和他開玩笑，不能打趣他看他吃癟的樣子，不能坐在他電瓶車的后座上兜風，不能去看他引以為傲的茶葉庫，不能讓他每天監工自己的學習，不能給自己開小灶，不能和他一起在圖書館消磨時光。

原來在這半年不到的時間里，他們一起度過了這么多。

但這些終會屬于別的人，即使不是現在，也會是將來。

她的眼底閃過幾絲恍惚，繼而將臉埋進臂彎間，心里酸酸的，和吃了檸檬一樣。

……

果然不出所料，邱木淮每次大課間和副課都不在了，又加上他還要去培訓，在年底的最后幾天，兩人交談的次數少之又少。

其實也不是沒有時間，只不過關楓筠不知為什么就是不想和他說話，加上邱木淮最近也忙得很，又要培訓，又要背稿，還要準備期末考。所以便也沒有察覺到關楓筠的異常。

但關楓筠這幾天的萎靡不振卻被沈黎涼等人看在眼里。

“你這是要絕食的節奏啊？”沈黎涼看著對面已經吃好的關楓筠說道。

正低頭吃面的許希文抬頭看了看關楓筠就動了一點的餐盤，問道：“你這幾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就要期末考了誰心情好得起來。”關楓筠拿著筷子夾了點菜塞進嘴里。

沈黎涼看了看她，早已看透一切，但懶得拆穿她，便說道：“你要不先回去吧，我和希希還要吃蠻長時間。”

關楓筠聽了，點點頭，便端起餐盤慢慢地向倒飯處走去。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許希文不解地問道：“她這次月考考這么好為啥還這么悶悶不樂？”

“因為受了情傷。”沈黎涼一邊剝著蝦一邊說。

許希文聽完一臉震驚，壓低聲音問道：“她談戀愛了？”

“那不至于，就是……哎，回去問你同桌就知道了。”沈黎涼故意賣了關子。

自從進了高中之后，她就莫名喜歡磕CP，這不，又開始給第二對制造機會了。

“好吧。”

回到教室后，陸軼轍難得沒有和自己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而是坐在位子上發呆。

許希文回到位置上，拍了拍陸軼轍的肩。

“問你個事情。”

“咋了？”

“關關最近心情不太好，你知道為什么嗎？”

陸軼轍愣了愣，轉頭向教室最后的角落看去，見兩個人都在低頭寫作業，沒有察覺到他的目光。

陸軼轍轉過頭，臉上帶著賤賤的微笑，向許希文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神秘地說道：“因為邱木淮要和美女搭檔主持，她吃醋了。”

“啊？”許希文似乎沒有想到這一點。

陸軼轍看著她那震驚的表情，一股優越感油然而生：“你不會沒看出來關楓筠對邱木淮有意思吧？我一個大老爺們兒都看出來了。”

許希文搖搖頭，說：“我和關關之前不太熟，所以沒有觀察過，而且她平時和你不是關系也很鐵嗎，為什么就這么肯定呢？”

“不不不，“陸軼轍語重心長地說：“你只要注意觀察，就知道她對我和邱木淮的區別。”

“那為什么就說關關對班長有意思呢，他們不會互相喜歡嗎，上次畫黑板報的時候，關關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班長直接扶住她的腰。”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陸軼轍聽完八卦之火瞬間雄雄燃燒。

“真的呀，我當時就在附近，關關很小聲地喊了一聲，但我聽見了，不過沒幾個人看見，好像就我吧。”

“我去，這么刺激。”陸軼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說道：“不過，那這也不能說明什么，畢竟邱木淮這種人對誰都這樣。”

許希文眨眨眼，沒聽懂。

“你不了解他，他就是一個老好人，他就是單純地把關楓筠當成好朋友，至于那方面，我猜他想都沒想過。再說了，關楓筠平時對他也虎里虎氣的，他一個木頭，肯定想不到這么深。”

“好吧。”許希文聽完后點點頭，便轉過身。

陸軼轍又湊上前去，說：“你可千萬不要和關楓筠說，否則我得被她打死。”

“我知道的。”

“那……”陸軼轍眼珠轉了轉，臉上掛起討好般的笑容，說道：“許希文，我都告訴你這么一個驚天大瓜了，那詩句罰抄一百遍能不能……”

“想得美。”許希文輕睨了他一眼。

這是許希文給陸軼轍立下的規矩，不論大考小考，古詩默寫題錯一句抄一百遍。結果，這次陸軼轍還是錯了一句。

“這不公平！我們得等價交換！”陸軼轍直接急了。

許希文一臉看智障的表情，轉過頭說道：“那我待會就去和關關告狀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