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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在繁華霎那老去

我是一個曾經隱去在秦淮河畔的女子。

我是“秦淮八艷”里面的柳如是,我是“洛陽三絕”里面的南威,亦是“滿清十三釵”里面的楊妃鈕鈷祿氏,我的生命因為美艷延續了六百三十年,都只為了他__楊沁。

六百年前,大明王朝。

我居住在揚州一處古色古香的村落里,父母早亡,我成了村子里面的不祥之身。

我就在這樣的歲月里成長到十一歲。沒有人知道,我多么渴望一份溫暖,一份讓我對生命有希望的。溫暖。

后來我遇到了西村的賀家叔叔,他待我似親生女兒一般,我在他膝下度過了三年最安樂的時光。

后來,山上的土匪下山進村掠菜奪女,叔叔把我藏入一個被花草遮蓋住的洞穴里面,把所有吃食留給了我,便離開了。

我當然知道他回到村里的結局,因為我是賀家村數百戶人家最美的一個女子,那些土匪下山進村也是慕著我的艷名,叔叔怕我清白受污,便以性命保住了我,這個與他原本素昧平生的女子。

在這個洞里,我遇到了他,楊沁的第一世。

他是大明王朝赴考的學子,擁有傲世的才華和翩然儒雅的風姿,我只那一眼,便為他動了少女的心懷,從此不曾忘卻。

在洞穴的那幾日,是我一世無法忘懷的美好時光,我為他研墨,鋪剪宣紙,浸毛筆,曬茶,我曾在他熟睡時想,倘若今生都如此安寧慕梓,歲月靜好,我便了無遺憾了。

可是我的愿望終究付了流水。

為了湊足他進洛陽趕考的費用,我變賣了我唯一的珠簪,可是一路朝洛,多少貪厭的官員,多少填不滿的手,我看著楊沁日益消瘦的身軀,心想縱然我百般委曲,也不能空了他的十年寒窗苦。

于是,我淪落了風塵。滾滾紅眷,宴宴秋風。

我踏入秦淮河畔之時,楊沁伏在岸邊幾度哭暈過去,我忍住洶涌的傷痛,毅然邁上花船,迎來送往中虛度了我十七年的華音。

這一年,我成了秦淮河畔最紅的女子,一時間名門貴胄,皇家王族,踏破了我三千一晚的花船,我任由欺凌,日夜一淚洗面,終于迎來了楊沁進洛陽的日子。

那天正是煙雨時節,我與他同撐一把油紙傘,徜徉在秦淮古橋,他默默無言,我桃面含春。

許久,馬車來催,他含著淚光吻了我秀雅的額頭,說:“如是,你等我。”

我看著他離去,終于明白真正的柳如是為何要隱姓埋名下嫁楊大人,原來這千古風塵道,沒有人能了斷后來路。我就這樣等啊等,直到我韶華不再,風姿墮去,我終于見到了楊沁,他已是官居宰相,與妻舉案齊眉。

那一刻,我褪去柳如是的名,洗去八年風塵的埃錦,沉入秦淮河,花船燈火滅盡的瞬間,我許下佛愿,生生世世,總要有一次做與楊沁的嬌妻。

四百年前,我在一個仙洞中醒來。

我爬到湖邊,以清水為鏡,發現我竟然投胎做了一只雪凈如云的白狐。

我憑著感知,看到了第十世的楊沁,他仍然苦讀,仍然是學子。

我跳出沐浴的譚花池,幻化成人形,美麗絕倫的風姿竟然是南威的容顏,我于是為自己起名“南威”。

我又一次墮了風塵,為了能與他相見,我成為了賣藝不賣身的“洛陽三絕”之首,多少富家人出萬金買我良宵一夜,我卻只為這一世的楊沁苦苦癡等。

終于,我等來了他。他被一群學子樣的公子拖進了洛陽暖香樓,他們指名要我相陪,我特意換上了十世前與他橋上一別的裙裝,青絲一瀉,膚若陽雪,腰似柳含煙,一點朱唇似是蠱惑人間的魅愁,兩彎齊目眉似是攏盡世間所有的溫柔。我精心的出現在他面前,他似是猝不及防,眉目間隱約的驚嘆,讓我以為他當真憶起了三百年前的舊人故里初相逢,我大喜,與他一夜更杯換盞,直到月掛柳稍,陽升三月。

他醉意朦朧的走過來,腰間系著的竟是我三百年前贈于他的涼情玉耳墜。

我幾乎哭了,那一刻似是我所有的生命輪回,都只為了得到他始終不曾將我徹底遺忘的答復,我忘情的纏住他,以俏麗的櫻唇吻上他冰涼的薄唇,他一驚,酥然不語,我隱約感到他手握住了我腰間的繩扣,半響才問:“你可是真的愿意?”

我淚似絕堤,啞然失聲。

“為的就是等你。”

語未住,衣衫落,暖帳輕合,微喘嬌羞,紅亦出,紗堪抖,目目含情,似是我昔年昔日語笑悠然。

我終于又做了楊沁的女人,盡管我知道,他這一世,娶的女子仍然不是我。

我不知道我和楊沁的路究竟有如何坎坷,后來,我又轉世做了滿情十三釵里最美艷出眾的楊妃鈕鈷祿氏,受盡乾隆帝一生愛護,寵冠后宮。

但我愛慕的仍然是能文能武的一品侍衛楊沁,第十五世的楊沁。

可他每次見我跪地高呼“楊妃娘娘萬安”,都讓我痛徹心扉,為何每一世都是只有我的尋找他,而他卻對我一無所知呢,我懊惱,寫下《怨夫吟》,這便是后來留在史書上的“楊妃絕筆”。

“湘妃怨,尤有恩施回君意。

貴妃怨,升為仙子恨不斷。

楊妃怨,十五世歲歲斷腸不得一畔回轉。

竹心空,丹心不赤反作一瀉青蔥,由是說,此世仍為沁是陌子我為寒。

楊妃有怨,秦淮冷,洛陽舊,皇宮紅墻壁壁陳哭不得果。

沁不留,楊不守,刀劍似光無是心不相印愁未斬。

楊妃唯有又一世癡纏忿怨方得湘妃夢斷南柯,情結北樓窗。”

我卻沒有想到,這首詩竟然又一次成為了我魂斷紫禁城的毒,乾隆帝深覺受辱,下令一條白綾賜死未央宮。

我終于像是解脫一般,唯有一死,唯有非我自愿一死,才能進入第十六世的輪回,我想我還要遇到楊沁,遇到他才有長相廝守的可能。

二十年前,我終于又等來了我的地十六世輪回。

這一次,我等了整整三百年。

命中已沒有多余的時間和因果等我與楊沁真正相守的一刻了,這是我最后一次機會,也是我唯一一次現代的歲月。

2007年,BJ。

我的新身份竟然是舞女,我等了十六世,十五世都是風塵女子,只有那一世,也是我唯一一次能與楊沁日日相見的一世,我卻被下令賜了死,如今,我看著史書上記著有關楊妃的故事,原來后人把我與乾隆之間寫得如此唯美動人,我更不知道,我生下的三皇子和五格格,一個被成妃毒死了,一個竟然去了吐蕃和親。

而我呢,被封為千古一妃,死后追封“端敬皇貴妃”,成為了中國歷史上與“楊貴妃,熹貴妃,溫僖貴妃”齊名的“艷國四妃。

我啞然,我的十六世,怕也只有這第十五世最輝煌永恒了。

我在今世,做了楊沁的情人。

因為他的妻子在,我注定了永遠做不成陽光下可以與他依偎的女人,我只能每天都默默的守在他為我買的房子里,等他的電話,等他的身影。

我終于明白,世間的愛情就是這樣,沒有什么天與地的長久,沒有什么風與沙的永恒,更沒有海與石的纏綿,我所等候的六百年,向來不被他知曉,我付出的十六世花開,十六世艱難,終于在我今生的死去之后,灰飛煙滅了。

我的楊沁,你是依然有第十七世、第一百十七世的輪回在等待你一次又一次的出現與消失,而我,終是不能繼續陪你,守護你了。

天堂、人間、地獄,愿你記得,與我唯一有關的__秦淮傳說,洛陽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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