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離開
- 浮生未歇
- 年年夏逝
- 2597字
- 2023-01-08 16:39:18
出門以后我跌跌撞撞的漫無目的的跑,剛才面對林易家時候的鎮(zhèn)定的冷酷的不近人情的我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耳朵里汽車的吵雜鳴笛聲音,爆炸式的巨大轟鳴聲,身邊的夜色和人群紛亂的打亂重新組合,混合成一片一片色彩詭異的圖片,所有的過往如同在時光隧道里一樣快速后退,過往路人對我側(cè)目臉上似乎有厭煩,夜空漆黑漆黑的籠罩了我,壓抑的好像要把我的五臟六腑都擠壓攪亂。
我的每一步都輕飄飄的沒有重心,不像是踩在地上那種深刻而確鑿的真實感,像是飛似的不停地跑。
離開,逃出去,不要管它,什么都不要管。
我喃喃自語,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夜空漆黑漆黑的沒有一顆星星,所有聲音都消失了,世界萬籟俱寂,安靜的好像死亡的聲音。
都消失了么?周圍好安靜,安靜的陌生。
這是什么地方?空蕩蕩的街道,路燈昏暗,耳朵里像是傳來了水聲——好像那一年,在大海邊滾滾的浪聲,幾乎要把我淹沒。
就這樣淹沒了吧,淹沒了也好,不如就這樣。
忘了吧,把一切都忘了吧。
我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空蕩蕩的,好陌生的地方。我不認識這里。
腦袋里像是被人迎面潑來了什么東西,瞬間一片空白,記憶力有什么東西消失了——我是誰?
我跌跌撞撞的站起來,身體搖晃了一下,又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倒了下去。
那快消失了的記憶呢?它們?nèi)チ四睦铮?
我頭痛欲裂,雙手抱住頭,潛意識里希望把記憶全都丟掉,最好什么都想不起來,就這樣一片空白的存在于這個世界,以前的我就像不存在。
刮起風來了,朗聲越來越明晰,發(fā)熱的腦袋在風里似乎清醒了一點,頭發(fā)卻被風吹的凌亂。
臉上癢癢的很難受,手一拂落了滿手的水,那是什么?
我迷茫的睜大眼睛,眼前卻好像被霧蒙住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舒文!”遠處有聲音飄過來。
“舒文!”聲音好像清晰了點。那是誰?
“舒文!”好像有人影過來,那個身影有點熟悉。我迷茫的睜大眼睛,那個人沖我跑過來,夜色里那個身影看起來格外單薄。我勉力想要站起來,手臂撐住地勉強支撐,卻又倒了下去。
那個身影出現(xiàn)在我面前,昏黃的路燈下行道樹的影子投在地上,那個身影沒在樹的影子里。“舒文,你怎么會在這里!”那個人的聲音有些熟悉,聲音很急促的沖我咆哮。
我更加迷茫的看著他,想要仔細的辨認他是誰。
“我是葉楓!”他聲音更急促,喘息聲也很急促,雙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的搖晃:“舒文你醒醒!”
葉楓?這個名字好熟悉……這張臉也好熟悉……我伸手去觸碰他的臉,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放到他臉龐上滿臉焦急:“你看看,看清楚,我是葉楓啊!”
是他……是他……
那兩個字涌入我的腦海里,他那張熟悉的臉,和一連串我害怕響起的畫面,連帶著一股腦兒的涌進腦子里,狂亂的風里眼前男人的頭發(fā)被吹得亂七八糟,臉上的焦急我看得見。
恐懼更加深的揪緊了我的心臟,慌亂之中我掙扎著想要把他掙脫開,他手上的力氣卻大的驚人,我在風中被吹得麻木沒有感覺,但是我能看到他的手上都爆出了筋,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我不停地掙扎,他狠狠地抓住我不讓我亂動,然后我放棄了掙扎,渾身麻木的沒有感覺,我兩只手放在他肩頭,身體向下墜,他也被我?guī)У淖诘厣稀?
荒草長滿了山坡,悲傷的情緒瞬間長滿了胸腔。
我渾身無力的被他拉進懷里,身體漸漸有了知覺,他身體的溫度透過手心傳遞給我,眼睛認真地看著我:“舒文,我在這里。別怕,別怕……”
他的臉上也幾乎沒有了血色,在寒風里蒼白得像隨時會消失。他脫下外套覆在我身上,然后打橫把我抱起來向他的車走去。
我頭靠在他胸前,他的心跳聲很快,呼吸聲也很紊亂。
記憶瞬間恢復過來,知覺隨著記憶一起漸漸恢復,我靠在他懷里感覺到肩膀的痛楚,我猛然反應過來,雙手拽住他胸前的衣服渾身顫抖。
他打開車后座的門和我一起進去關上門,車里的暖氣打開了,身體,以及記憶,全部都復蘇過來。他的手把我的手握住,抱在胸前:“舒文,別再一個人硬撐著了,行么?”
我恐懼的看著他,不自覺的想往后退,整個人在他懷里后退也退不了,我驚慌失措的搖搖頭,然后歇斯底里的睜開他的手:“你走開!走開!”
還是忘不掉,那些事情還是忘不掉。我又陷入了無際的痛苦里,我逃不出來。
——“你真的以為你媽的死是我造成的么?她是被你給逼死的!她被她親手調(diào)教出來的人逼得發(fā)了瘋!”
——“我才是祖上積了德,有你這樣的女兒!有你這樣的把我教訓成一個偽君子的女兒!”
眼淚流的肆無忌憚,他把我的頭抱著埋在他懷里,眼淚蹭到他的白襯衫上——這樣冷的晚上他只穿了一件白襯衫和一件外套,那件外套還披在了我的身上,我記得剛才的的嘴唇凍得發(fā)白發(fā)顫。
我抽泣著趴在他懷里,他的手把我抱得更緊,我顫抖著說,是我害死了她。
一切都是我,是我把她逼死的,我是最不該出生的人。我是那個多余的人。
“你不是!至少對于我來說你不是!”他的話近乎咆哮,我耳朵被他的聲音吼叫的轟隆隆作響。
世界變得好像只有我們這塊地方。我擦干了眼淚,強制的坐正了身體,看著他胸前被我的眼淚潤濕了一大片的白襯衫,還被我的手像是救命稻草一樣抓住抓到發(fā)皺,我讓自己的抽泣停止,模模糊糊的看著他,小聲地說出了埋藏已久的話:“葉楓,對不起。”
我感覺到他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把我放倒躺平在車的后座上,臉上勉強的擠出一絲笑意卻比哭還難看。他沒有說話,走到前面拉開車門。
車開得很穩(wěn),我在封閉的空間里覺得安穩(wěn),迷迷糊糊的覺得這像是自己的家,然后便睡著了。
那些痛苦的記憶,連帶著那些難以得到的感情,全部夾雜在洶涌的洪流里,在這個秋天洗刷殆盡。
葉楓,對不起。
我走的那天米瑾沒有來送我。那天晚上我被葉楓帶到了他自己的家,在我半夢半醒之間看到葉楓傷心的臉。
我終究還是不能逃開,也許一輩子也逃不開那些印刻在我生命里折磨我一生的東西。
我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中間好像掙扎的醒了好幾次,但是都不是足夠的清醒,渾渾噩噩的都睡了過去。等我真正醒來的時候身旁的手機顯示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晚上十一點。床頭的臺燈微弱的光柔和但不刺眼,我吃力的坐起身揉揉腦袋,胃難受的想吐。渾身都不舒服,我半靠在靠枕上,想著要么睡過去吧。昨晚那些畫面飄蕩在眼前,我閉上眼睛,腦袋還是不清醒。
窗簾沒有拉上,天亮的時候我被刺眼的陽光叫醒了,我坐起來強壓下不適的感覺,打開門看見葉楓半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歪著頭睡著了,我狠了狠心,一句話沒說的逃了出去。
明明他是睡著的,但是我覺得那聲真真切切的不像是我的幻覺,我真真切切的聽到了身后,那聲長長的深沉的嘆息。
飛機離開地面的時候伴著巨大的轟鳴聲,窗外綿延開來的白色云層近在咫尺,我靠在椅背上,在離臺北好遠好遠的高空,忍不住淚流了一臉。